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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瀋在《紅綠》連載的小說。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近日整理書齋，翻出兩張《紅綠》隔日刊舊報，日期為一九四七年八月二十六日及二十八日。此為任護花所創辦也，除了連載他以周白蘋寫的〈中國殺人王〉和〈牛精良〉外，其餘小說有後來較知名的林瀋，其他的多不知何方神聖。任護花與林瀋，「關係」殊篤，香港淪陷前，任護花辦《先導》報，林瀋已為其握管助陣了。戰時，任護花大義凜然，逃往韶關，林瀋卻成了「落水文人」。
林瀋本名林國雄，崛起於廣州報界。初任職於《越華報》，繼跳槽《現象報》，主編社會新聞。林國雄國學根基甚深，他在每一段新聞中，擬一對諧聯，或者一首諧詩；這種新式編法，大受讀者歡迎。後蟬過別枝，在《環球報》同樣負責編輯社會新聞，兼寫〈歌仔集〉。所謂「歌仔集」，即是將廣東童歌，每首附加註釋，半摘文情，半以諷世。
廣州淪陷後，逃來香港，易名林覺紅，以林瀋筆名初寫小說；此外，還於任護花創辦的《先導》兩日刊，以依挹筆名撰〈尖事智談會〉，所用的文體，已非全文言，而是以粵語為主，間有白話文和文言詞句，筆調輕鬆，幽默諷世。其時，三蘇還未出山寫怪論。
香港淪陷後，林瀋在《大眾周報》所寫的〈每周短篇〉，通篇文言，文采斐然，學識畢露；風格近鴛鴦蝴蝶派，所述多是男女間情事，然全無猥褻，看後每令人會心微笑，如有篇〈書聲破夢迷〉，述同樓一女欲親近男主人翁，男主人翁卻諸多迴避，甚至叩門也不納；原來彼非柳下惠也，而是剛風流得禍，「其最令人難堪者，則幽草叢中，滋生蟲虱，深居巢穴，屢剿不清，有時癢極難堪，每對客抓搔而不自覺，故每夕歸來，必閉關卸裳，作剿捕么魔之舉。」讀到此，怎能不令人拍案叫絕！
《大眾周報》為漢奸報，葉靈鳳主編，林瀋被視為「落水文人」，戰戰兢兢，只為兩餐耳，但竟為文字所累，陷獄逾月。事緣日軍為防瘋狗症，著養犬者從速登記。林瀋在《東亞晚報》撰打油詩，有云：「唔係笑騎騎，除非養大蛇；若然養隻狗，登記莫遲疑。」詩一刊出，日軍憲兵隊即衝上報館拿人，謂詩含諷刺，指養蛇一句暗射日軍為蛇。林瀋百詞莫辯，卒身繫囹圄。出獄後，精神肉體大受摧殘，休息多時始復元。自此輟筆，直至香港重光，再作馮婦，先為《果然日報》編副刊，並為《紅綠》撰〈灶底西施〉，所用文字為三及第。《紅綠》暢銷，五○年代易為《紅綠日報》，林瀋任港聞主編，由此可見他和任護花的友誼。而其才其能，當時報界，莫不推譽。
一直以來，如林瀋這樣極具才氣的小說家，為文界所輕視，致作品散落不全，也無人整理，也鮮有人研究，再不勾沉，勢將湮沒了。
我那兩張《紅綠》隔日刊，也成「奇貨」了。可惜就僅兩日，無從得睹〈灶底西施〉全豹，不似任護花寫的〈中國殺人王〉和〈牛精良〉，其後結集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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