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病後大休,有的是時間,在Youtube看了很多好笑的五六十年代港產粵語片,如《一對好冤家》、《十月芥菜》、《街市皇后》、《歡喜冤家》、《如花美眷》、《頭獎馬票》、《電梯女郎》和《受薪姑爺》等,大多是林鳳、胡楓主演的,也有張瑛配歐嘉慧、張瑛材配南紅、謝賢或呂奇配嘉玲,最特別的是在深宵電影較少見的紅伶鄺山笑,在《十月芥菜》演個為追女仔而冒充僕人的搞笑富家子。
《十月芥菜》、《街市皇后》和《歡喜冤家》的「橋」都差不多,就是富家子為了找個愛其人而非愛其錢、不「貪慕虛榮」的女子而扮窮人,笑料百出。片中的女主角,又總是個討厭游手好閒「二世祖」的,要求未來丈夫即使要發達,也必須白手興家。
要女人不愛錢,千金小姐固然很難,只好朝草根裡尋芳。但富家子如何得接近心儀的賣菜妹、別家女傭或幼兒園教師呢?只好扮鬼扮馬,全職扮伙頭、雜役、小職員,借頭借路去親近,培養感情,大搞錯摸笑料。
整個黑白粵語片時代,「貪慕虛榮」似乎是女人的頂級罪惡,而光靠父蔭、沒志氣、不踏實工作則是男人的死罪。總之就是:好高騖遠,沒好結果。女人即使誤墮風塵,如果是逼於生活而非出於「貪慕虛榮」的,仍有得救,最終也會有好報。為改善自己生活自甘當舞女的,就萬劫不復了。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道德標準是否真的這樣,不得而知。但矛盾的是,女主角一發現了心上人是有錢仔之後,鮮有因其有錢而拒婚的,頂多只是撒撒嬌,罵罵男生為何騙她,但男生只要認句錯,便馬上結婚大團圓。二世祖是不好,但嫁(或娶)個有錢人總是好的,至於誠不誠實這「核心價值」,以後還會不會再狠騙自己,則認句錯就搞掂了,多麼可愛簡單的世界!這些電影的好笑,部分是來自對金錢的曖昧:既要誨人不可虛浮,又掩不住藉對婚姻向上流的喜孜孜,看得人精神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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