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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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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逆淘汰」之憂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3-08-02]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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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彬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第5次出巡,於沙丘平台(今河北廣宗)病倒了。

 病勢日重,嬴政知道大限已至,當務之急是立儲。幼子胡亥最得他疼愛,但昏庸無能,長子扶蘇「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還有大將蒙恬輔佐,無疑更適合接班。他召來兼管皇帝符璽和發佈命令的趙高,讓趙代擬詔書給扶蘇,令其趕回咸陽主持喪事,然後繼位。嬴政死後,趙卻與丞相李斯合謀偽造詔書,逼在外監軍的扶蘇自殺,立胡亥為帝。趙隨後獨攬大權,結黨營私,不久又害死李斯。趙的惡劣行徑,導致秦王朝二世而亡。

 這就是有名的「沙丘之變」。剛毅、正直的扶蘇被害死,淺陋、昏庸的胡亥竊得大位,陰險、毒辣的趙高得志猖狂、指鹿為馬——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發生較早的一起「逆淘汰」事件了。

 所謂「逆淘汰」,簡言之,即壞的淘汰好的、劣質的淘汰優秀的、小人淘汰君子、平庸淘汰傑出。

 「逆淘汰」一說,源於經濟學的「劣幣驅逐良幣」理論,指如果市場上有兩種貨幣——良幣和劣幣,兩者的流通作用等同,因為劣幣成本低,人們在使用中往往會選擇劣幣、儲存良幣,久而久之,良幣就會退出市場。

 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的一次走訪數據顯示,59.4%的公眾感覺社會「逆淘汰」現象普遍,其中18.8%的人覺得「非常多」。僅4.1%的人認為「幾乎沒有」。

 在筆者身邊,就有活生生的事例。我有個朋友,供職在一家雜誌社,文筆十分了得,可生性正直,對單位裡以公謀私現象持批評態度,為此得罪了人。去年雜誌社搞職稱評定,職稱評定的條件中雖有對任職年限、文章獲獎和專業論文發表情況的要求,但其實最後評分的高低,全看人際關係如何。你平時和大家膩在一起,一同吃飯、唱歌、打牌,一同出去跑關係拉廣告,你的得分就高;你文雅、沉靜、埋頭讀書撰文,你的得分就低。我朋友雖然人品、學識和文章在單位一流,但太敬業,太注重文字,不愛和他人吃喝玩笑,更不願有利益上的瓜葛,在單位顯得形單影隻,又因為曾得罪實權人物,這些人便糾結起來暗中對付朋友。最後幾輪投票下來,朋友雖然在副高職稱上工作時間很長、文章多次獲獎、專業論文也有,但最後竟因得分較低被劃到了中級職稱類別。朋友想不開,大病一場,今年初從雜誌社調離了。

 我的鄰居老黃,人很正派,工作努力,原來在環保局任副局長,一次,他帶領3名執法人員到一家企業現場檢查,發現這家企業存在超標排放污水、廢氣等問題,他責令該企業先停產,改進環保措施並補辦相關手續。然而,過了幾天,上級部門卻作出讓他停職的決定。原來那家企業的老闆與市裡領導是親戚關係,老黃前腳剛離開企業,人家就告到市裡去了。「領導一生氣,後果很嚴重」,老黃還以為自己嚴格執法,工作認真,上對得起國法,下對得起良心,不想有時領導偏偏不喜歡這樣的官員。

 有人仔細研究了「逆淘汰」,歸納出十種之多,有財富逆淘汰、經營逆淘汰、人才逆淘汰、職場逆淘汰、官場逆淘汰、機構逆淘汰等等。

 對普通人來說,讓他們感受最深的是職場逆淘汰。在不少單位,許多職員幾乎人人都是混世高手,由於自小耳濡目染,加之習慣和文化的影響,他們對拉幫結派無師自通,抱團取暖不學就會,由此形成一個個小圈子,圈子內部吃吃喝喝、吹吹拍拍、你好我好、利益共享,而圈子外的人,則非我之輩,其心必異,他們總是加以排斥。別管是資深的單位元老,還是新來乍到之人,也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多麼具有能力與才華,只要你認不清單位的圈子佈局,搞不清各派系的恩怨,不知道投靠某一圈子,加入某一門派,被人家當成「自己人」,你就總是處於孤立狀態,總是被人劃入異類,你就像撞入了魔陣,會覺著腹背受敵,處處被動,怎麼也不對勁。在各個圈子看來,單位的工作嘛,能應付過去就行了,只要不出大錯,還不就那樣呀,要緊的是圈子以及圈子的利益。久而久之,在這樣的單位裡,就極難有正確的價值標準了,也不會有真正的是非了,一切均由圈子和各個圈子之間的博弈來決定。這樣的單位和環境,必盛行「逆淘汰」,因為真有個性和才華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見解和立場,他不可能放棄原則與個性,去加入某一派別,聽任一些他看不起的人的驅使。而這樣的人,在單位裡不被各個圈子排斥才怪,他只能事事不順心,時時碰釘子,逢到年終考評、職務或職稱晉升時,他多半會被人暗算。我朋友的遭遇,就是一個有代表性的事例。

 官場逆淘汰,更是害人不淺。在一些地方官場上,善於溜鬚拍馬、送禮行賄者與受賄官員相互勾結,有的人花錢買了官,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排除異己,排除不了就百般打壓。在不少機關裡,越是德才兼備、認真工作的人,越是難以升遷,清官難當,已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清官努力工作,遵紀守法,為民謀利,可有時,遵紀守法、為民謀利就意味著侵害貪官的利益,就得罪了貪官,貪官必欲除之而後快。所以,做一個清官,除了廉潔奉公、為民服務,還要有自我保護意識及本領。怎樣既與貪官污吏保持距離,又不至於成為人家的眼中釘;怎樣既維護了自身的清白,又不被迫捲入與腐敗分子的纏鬥,這其間的分寸如何掌握,遠近如何拿捏,難度之大,外人是無法想像的。把握不好尺度,不是被貪官污吏拉下水,就是被他們踢出局。前者可能被牽連進窩案、串案當中,後者自然是孤身奮鬥一番後,黯然下台。

 有位網友對逆淘汰深有感觸:當我渾渾噩噩時,無人正眼看我;當我追求卓越時,卻四面虎視眈眈,終被困於絕境。我的親友中,凡平庸者皆平安無事,凡優秀者皆命運多舛,他們或遭牢獄血光之災,或傷痕纍纍如喪家之犬。「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槍打出頭鳥」,是對逆淘汰的形象描述。逆淘汰,能徹底毀掉這個民族!

 說到底,逆淘汰是一種「東方式的嫉妒」,是我們民族身軀及社會千年未亡的毒素,是不受制約的權力的最有害產品之一。逆淘汰,破壞了一些地方和單位的生態,顛覆了人們的是非善惡觀念,它出自奸邪齷齪之心地,出自不當之權勢,逼英才流失,致傑出沉沒,讓小人得勢,讓庸者得利,讓隨波逐流、唯利是圖佔據上風,讓實用主義、犬儒風氣大行其道。長此以往,人們的失望、憤懣情緒就會蔓延,權力的正當性與威信都會嚴重受損。

 害人無數的「逆淘汰」,何時才能停歇?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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