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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嫁家族》。 攝影:Loki Tsai
廣東話特有一種活潑生動的鬼馬感,例如說起女孩子想嫁人,會說「你真是十月芥菜--起心」,或是「恨嫁」。著名導演林奕華的新劇《恨嫁家族》則把這語言特色發揮到極致--所謂「恨嫁」,是「我恨故我嫁,我嫁故我恨」,一語雙關得來十分有痛感。■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非常林奕華 提供
從小就喜歡看《小婦人》與姐妹戲的林奕華一直很想排一個家庭戲--對於中國人,最幽微又最切中核心的,除了家庭還有甚麼?而家庭之中,又有哪個話題比「婚姻」更能展現中國傳統、文化、社會與個人自我、慾望、成長的角力關係?
「中國最有名的戲劇都是在講家庭,比如曹禺的那些經典文本,但是當代的戲劇中則很少涉及這個話題。不像西方,《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Death of a Salesman》......某程度上莎翁很多劇也講家庭,但是大很多,比如王朝啊。但中國人有那麼多的家庭故事,我們卻只有爭產劇!」林奕華說,他想做的家庭劇,是回歸問題本身,為「家庭」照一次X光。
中國式期望
這是林奕華與編劇黃詠詩繼《賈寶玉》與《三國》後第三次合作,曾經寫出了《香港式離婚》的黃詠詩,這次要和林奕華一起,借「恨嫁」探討「中國式期望」。
「期望在這個時代,如同變成一種癌細胞,當期望與現實不符合的時候,就變成一種病。」在林奕華看來,我們生存的世界越來越「非人化」,從出生開始,就面對來自家庭社會的各種期望,掙扎着回饋這些期望,每個人的人生變成看樓宣傳單上標準的「樣板藍圖」。「這是中國人很核心的bonding的概念,父母投資了期望,子女之後要回報父母。而中國人,很少去反省這個。」林奕華說。黃詠詩的話則更點出這齣劇的核心:「我有興趣的是,為甚麼女人明知有可能會離婚仍然想嫁?女人會選一個怎樣的男人去嫁?她這些價值觀又從何而來?」
有趣的是,《恨嫁家族》的想法一開始乃是從三套名字搞鬼的粵語長片而來。「一套是《恨嫁》,一套是《唔嫁》,還有一套是《早知當初我唔嫁》。」林奕華原本打算把這三套放在一起,炮製一個「恨嫁」三部曲,後來和黃詠詩聊過後,才慢慢改變主意,磨合成今日的《恨嫁家族》,以一個破碎家庭中長大的女兒的婚禮為開端鋪展開去。
「一個被遺棄的女性家庭,這個是我外婆的家庭來的。」林奕華說,「我外婆是我外公的第四個太太,來了香港後,外公突然決定不要這個家,而回到另外一個女兒那裡去了。我外婆就帶着六個女兒兩個兒子要自力更生,但她是小姐來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那種,沒有可能出來做任何工作。所以那時,我那些12歲、14歲的阿姨、媽媽或姨媽等要出來工作,她們會去珠寶店做學童、去洋行和化妝品公司做文員,來養我外婆,供舅父們讀書。這個戲就是講一個被遺棄的女性家庭,以及她們對婚姻產生的期望和失望。」
劇中的四姐妹個性迥異,組成錯落複雜的人物畫面。大女兒最痛恨變得像媽媽,成長的過程逼迫她變成生活的強人,「眼前的這場婚禮,到底是我在迎娶,還是出嫁?」二姐最早離家出走,在外頭是頭「黑綿羊」,回到家卻變成「狼」。三妹從小將自己與世界隔絕,單純地相信真、善、美。四妹嫁得最早又嫁得最好,只是那男人總是詭異地不在場,時時出現在家中的她就好像是沒嫁過。還有一個像「寵物」的媽媽,需要每個人的安撫,她喝很多酒吃很多藥,但是呢,又只有喝了酒以後才是正常的。
這五個女人組成一個風暴眼,加上姐姐的幾個男人與數個不速之客,十三個人的故事在台上鋪展,像是一幅浮世眾生相。
家庭很激烈 也很暴力
相比起之前與黃詠詩合作的兩個作品,《恨嫁家族》不再從改編經典文本入手,而是全新的創作,它的表現形式也不再是片段式,或是如《三國》般議題型敘述的方式,而將呈現一個完整的故事,用林奕華的話說,是「回到人物世界」。
「我覺得我自己的戲劇發展階段其實很鮮明。我做的第一個『話劇』是《快樂王子》,第二個是《半生緣》,第三個我認為是《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所以我很期待這個會不會是我的第四個『話劇』。我做《生活與生存》用的形式和《半生緣》很不同,《半生緣》基本是線性的,就是一張枱。《生活與生存》就開始試用線條來講一些東西,去到最極致的時候是《三國》,那已經是舞蹈了,四方八面的。這次我好興奮,我到底會怎麼去打破呢?不能用《生活與生存》的方式去做《恨嫁家族》。」
比起《三國》激烈的身體語言,林奕華覺得《恨嫁家族》可能會更激烈,因為「家庭很激烈,也很暴力」。而在一個大劇院中呈現作品,一定要有很多的close-up,他透露希望用獨特方式運用多媒體來達成效果。
「這是個內窺鏡。內窺鏡插進去的時候,你會覺得很奇怪--這是我,但是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這次我想試試,怎麼將家庭裡面的病用內窺鏡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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