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寫板：靜靜的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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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春美景讓人心動不已。 　網上圖片

文：翁秀美

季節的第一卷，燦爛，明麗，生氣勃發。

所有的老地方，青色如煙瀰漫，屋瓦，溪邊，石下，磚縫，草兒探頭伸腰，盡情呼吸；所有的舊枝頭，綠意如水淙淙，雪松、翠竹愈加鮮亮，香樟的葉嫩得出水，水杉長了絨線般的細葉，小葉欖仁的枝上排列�茪p綠點，柳樹則披了一身青翠，裊裊娜娜。

撫弄一莖草，凝視一朵花，仰望一棵樹，目光慢慢地鋪開來，鋪在水面上，鋪到山丘上，傾聽，傾聽，寂靜中，似有無數喧鬧在身邊旋繞。

那山，本如一雪髯霜鬢的老者，此時被�b鬱的樹、青柔的草、紛紛揚揚的花香鳥鳴圍繞逗弄得笑容滿面，甚是可愛。那水呢，一向清淨空靈，如素衣女子，眼下卻容納那麼紛繁炫目的色彩，高低錯落的檳榔、棕櫚、椰樹、大葉榕、小葉榕，綠實實的身影襯得水面那般清秀，水邊青草茂盛，草葉縱橫，肆意地爭�茬o大好春光。間有花木扶疏，嫣紅，粉紫，挨挨擠擠、牽牽絆絆地依偎，你搭了我的肩，我拉�荍A的手，這邊在竊竊私語，那邊正大聲歡笑，不規則的雜亂、繁密，卻又順理成章。

當前的紅杏尚書寫下「紅杏枝頭春意鬧」的句子，一個「鬧」字活畫出春意盎然，王國維倍加推崇，《木蘭花》詞因「鬧」字境界全出，也因「鬧」字而流傳千古。從那個寬袍大袖、揮筆題詩的春日，走過千載，走到眼前，看這一春，風光依舊，喧鬧依舊。

不是嗎？臨水的�葷驨Y，將長�茼y刺的枝條伸入湖水，勾成美妙的弧形，儀態萬千，大塊的深綠淺綠，擁抱�茬o片熱烈的大紅、玫紅，雲蒸霞蔚，熱鬧非凡。白色的紫色的玉蘭，紅色的木棉、紫荊花，並淡黃深黃的芒果花，紛紛綻開，在風裡招搖，嬉笑，追追跑跑，一朵一朵的明媚，一樹一樹的繁華啊。在美妙的春天，在自己的季節，何妨開心一鬧，何不盡情一鬧？

不知道花兒甚麼時候開的花，看見她們的時候已然綠葉葳蕤、花團錦簇了，除了枝頭，灌木叢，草叢，有多少不知名的花呀，或素面朝天，或略施脂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應了花期，呼朋引伴，嘻嘻哈哈，聯袂而來，趕赴這場春的盛宴。在塵埃裡，在偏僻處，一一怒放，雲一般的飄逸，火一般的燦爛，青春在此盛開。滿眼的花，風見過她們的表情，雨潤過她們的生命，鳥兒掠過她們的低語，綠葉感知她們的沉思，幼小的蝸牛攀住花莖纖細的梗，發一聲問候；小小的白蝶隱在白花瓣裡，作一次長談。無須問，有無人駐足欣賞，但能將最美的瞬間傾情賦予，不負年華，一年一度，便是一生一世。

春山茂，春日明，靜態的春景，喧鬧總不停，那是杜甫筆下「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的宛轉歌聲，是蕭愨眼中「落花無限數，飛鳥排花度」的爛漫繽紛。塵世中的喧鬧散發�茈咫咧�道，是嘈雜的，平凡的，熱氣騰騰的生活，放眼大地上的花草樹木，是否也在過�茈咫咫@般的自在而快樂的小日子？只是這般快樂自知即可，不足為外人道也，是以喧鬧隱於寧靜，一切順其自然，順應天然。

漫天的草綠，花紅，鳥囀，風輕，高處蕩漾的，低處流淌的，有無處不在的最乾淨的草木清香，還有寧靜中看不見的笑語喧嘩，活潑清麗，鮮靈縈心。芳春美景，納入千秋詩意，作成天地畫廊，靜靜的喧鬧，讓季節有了生動的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