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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雍
他擁有德藝雙馨的父母,6歲開始描紅習字。
23歲他學藝沈延毅、楊仁愷、馮月庵、霍安榮等當年中國最頂尖的書畫大家、古文字鑒定家。
31歲師從中國書學泰斗沙孟海及劉江、章祖安教授,獲文學碩士學位。其後,他曾連續八年在日本多所大學講學、講演及從事文化交流,得到日本頂尖級書法、篆刻大師今井凌雪、小林斗盦、梅舒適、稻村雲洞等諸大家的首肯,他是中國當代古文字書法創作的領軍人物,中日文化比較研究學者,中國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他就是韓天雍。■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朱薇 、高施倩 杭州報道 攝:高施倩(部分)
第一次見韓天雍,是在中國美術學院的工作室,十多平米的房間堆滿了書,以書法和禪宗為主。已在南方生活了20多年的韓老師還是習慣性地盤腿坐在羅漢榻上,一邊熟練地泡着大紅袍,一邊用濃厚東北口音向記者娓娓道來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德藝雙馨的父母
韓天雍的父親韓彤,1947年畢業於東北大學文學院,時張學良任校長。韓彤,原名韓樹勳,成績優異思想進步,具備深厚的古典文學修養,在抗日熱潮中表現突出,被推選為東北大學學生會主席,在國共兩黨合作問題上,曾與張自忠的女兒及傅作義的女婿一道與蔣介石辯論據理力爭,後被冠以「韓老夫子」的綽號而聲名大振。後和同系女生孫冰輪(里揚)結為連理。
因為出生於書香門第,六歲父親就讓他開始描紅,每天練習柳公權《玄秘塔》一百字以上,「那時候我特別羨慕我的兩個姐姐,因為她們可以到處玩,可是我哪裡也去不了。」回憶往事韓天雍笑着說。此外,父親將自己經常看的《左傳》、《古文觀止》、《文選》、《資治通鑒》等文史書籍的精彩片段也常講給韓天雍聽,並要求他和姐姐在睡覺前必須背誦一首唐詩、宋詞或千家詩,韓天雍說那時候的自己偏好李清照、楊萬里等婉約派的詩詞。現在能記住的也就是在小時候積累的那一百多首,後來學的反而一首也背不下了。韓天雍說,自己能成為一個書法家和家學有莫大的關係。
歷經劫難 學做木工
相對於時代的變革,個人家庭總是不得不被動地深陷其中。剛出生的韓天雍經歷了十年磨難之後,文革運動又開始了。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紅衛兵抄家竟達18回之多,父親購置的十幾本宋版書也被抄走。為了躲避批鬥和迫害,韓天雍一家逃到遼寧鐵嶺縣下屬的康平農村避難,一住就是十二年。為了能夠生存,韓天雍嘗遍了那個年代該受的所有苦難,好在天性勇敢和樂觀讓他挺了過來。
在他十七歲那年,他的兩個姐姐和同村的女生吵架,結果,母親和姐姐均被女生的父親給打了,莫名其妙的他也被這個人一棒子打在腦門上,對方還拽着他的頭髮把頭往牆上撞。「知道他還打了我母親,我當晚就約了那個人,出發前在褲袋裡裝了一塊石頭,見面就給了他一拳,他嘴也破了,據說還斷了四顆牙。」當時撒腿就跑,大隊的高音喇叭也隨後馬上播出:「階級鬥爭新動向,牛鬼蛇神的子女進行階級報復,全體民兵緊急集合!」當晚就有20多個民兵全副武裝徹夜抓他。
逃了一夜,深秋的夜晚凍得瑟瑟發抖的韓天雍只好選擇自首,大隊書記說:「你已經站在你父母反革命階級的立場上,與人民為敵,今晚公社開萬人階級鬥爭大會你來陪綁」,一看形勢不妙,假裝上廁所的韓天雍趁人不備提起褲子就溜之大吉。不敢回家的韓天雍,一口氣跑了20多里路去縣城裡投奔做木工的舅舅,開始了木匠生涯。
偷學日語 掉進書畫圈
韓天雍說,那段時期做任何事情都只是為了生存。黑暗中看到希望是在1977年恢復高考。在父親的鼓勵下,韓天雍開始自學日語。「我父母日語非常好,看書、翻譯都沒有問題,我母親甚至翻譯過小說。」
但也是因為偷學「敏感的」日語,韓天雍總是被生產隊隊長訓斥,「學這個幹什麼?你想要變天嗎?」但這不妨礙韓天雍帶着「數學考了4分」的「光環」,考入遼寧大學外語系日本語言專業。當年,錢鍾書考取清華時數學只考了15分,韓天雍笑着說,這數學不好倒是和錢鍾書先生很像。因為父母對於他一直有很大的期待,這「蹉跎」的十二年也成為韓天雍日後的一段無法磨滅的「傷痛」。重拾毛筆後,韓天雍筆耕不輟,直到現在已經功成名就,他也不敢懈怠半分。
大學畢業,韓天雍放棄進入遼寧駐日領事館的差事,進入瀋陽書法協會任秘書。遼寧是書法大省,當年的影響力甚至超過浙江。著名學者沈延毅先生、鑒定家楊仁凱先生、草書家馮月庵先生、善寫隸書的霍安榮先生等知名文化界前輩都是遼寧書法協會的主席、副主席和顧問,這對韓天雍來說無疑掉進了蜜罐裡。韓天雍講起瀋陽文化名人的掌故,如數家珍。
沈延毅當時任瀋陽書法家協會的主席,以魏碑行書聞名於當代。沈延毅1923年畢業於北京大學歷史系,擔任過張學良秘書。沈老比張學良小兩歲,沈老工作的瀋陽市文史館叫趙四樓,他與趙四小姐對面桌辦公長達六年之久,並先後兩次陪張學良去莫斯科見了斯大林。
韓天雍和沈延毅先生的關係,既是世交,也是忘年交。身為瀋陽書法協會秘書,由於工作關係,韓天雍還曾照顧過沈老起居近兩個月。「我和沈老兩人無話不說,每周至少去沈老家二、三次。」當年沈延毅的書法作品價格很貴,甚至一幅字可以換一台日本彩電,很多人索字都吃了沈老的「閉門羹」,沈老性格古怪倔強,很多人都會繞道請韓天雍出面求字。韓天雍至今還珍藏着幾幅沈老當年為其父母所寫的精品舊作,和勉勵他奮進的對聯、條幅,這也成為韓天雍的傳家寶。
師從名家 自成一體
1989年韓天雍順利考上浙江美術學院書法、篆刻研究生,師從沙孟海、劉江、章祖安三位教授。在韓天雍的印象中,沙老不同於沈延毅的豪爽,有着南方人的溫文爾雅,「每次給他看字,沙老從來不說『不好』,一定會用濃重的寧波腔說『蝦得好,蝦得好』,然後用『但是』來告訴你需要改進的地方。」
讀研究生的前兩年,韓天雍經常拿自己寫的多種書體作品去求教沙老,真草隸篆都有,沙老為他選擇了篆書,「他認為我的篆書可以有所突破。」在研究生期間,《毛公鼎》、《散氏盤》、《大盂鼎》,韓天雍每天都會選一篇臨摹一遍,「當時我每天都花八、九個小時寫字,所以現在哪個字在哪篇銘文中,我都熟稔於胸。」
在真、草、隸、篆等傳統領域打下了良好基礎後,韓天雍專攻古文字書法創作,將甲骨文、金文與草書很好地結合在一起。目前,韓天雍也是國內為數不多的精通古文字學、善於駕馭殷商甲骨文、兩周金文、春秋戰國石刻文字進行大篇幅創作的書法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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