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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 輝
也斯：始終還是要問，如何才可以「越界」？如何才可以穿越既定的界限，擺脫人世的無常以及一己的無知，達致由此及彼的相互溝通？如何才可以穿越文體、文類、體裁固有的覊絆限制，在散文的世界裡不排除詩的自由？在詩的自由世界𥚃兼容小說、散文與評論的理性（及非理性）？際此「幽明」的半途，我有幸遇上了陸九淵，方始明白，你我俱是思之疑之的注經之人，或如象山先生所言說的「注」：「六經注我，我注六經。」
象山先生的「心學」，原來不限於儒學，當中諒可通於「道」。不見一年有餘的老朋友，你就像《淹死者的超度》的注經人，心中多所旁鶩，任野馬竄馳，如此「心學」，說來亦可通詩之「道」，敢信可與你的小說、散文、評論乃至你的翻譯、編述互為注釋。
詩之於你，五十年如一日，從《樹之槍枝》（1964）、《夜與歌》（1966）、《裸街》（1967）、《未昇》（1968）、《突發性演出》（1968）、《中午在鰂魚涌》（1974），當中有「遊戲」、「游藝」與「游詩」，以一個「游」字時刻「越界」，由此及彼，見山越山，遇水涉水，繼而穿越地理、物理與心理的「東西」（及從「東」到「西」，又從「西」回到「東」），從「物詠」到「食事」，從「蓮葉」到「未央」，從「問候」到「頌詩」，還有《菊精》（1999）、《葛巾》（1999）、《隰桑》（2006）、《東方之日》（2006）、《七月》（2008）、《雞鳴》（2008）、《關睢》（2010）、《採綠》（2012）-詩之於你，何嘗不是某種冀求窮通的「互注」？
不見一年有餘的老朋友，詩之於你，半世紀以來，原來就是「互通」、「互注」之「道」，亦即注而通之的「幽明」之道，此所以可「游」於「戲」，「游」於「藝」，「游」於日常生活與詩。你也許猶在「幽明」的「半途」時刻思索：如何才可以穿越文體、文類、體裁固有的覊絆限制，在散文的世界裡不排除詩的自由？在詩的自由世界𥚃兼容小說、散文與評論的理性（及非理性）？你的詩裡也許早有答案，《詩經》裡固然有詩，而小說《聊齋》裡，也有詩，兩者於你，皆可互注，猶如象山先生的智慧之言：「六經注我，我注六經。」
象山先生的「心學」，有四端可通於「道」，一曰「無事」：「我無事時，只似一個全無知無能的人。及事至方出來，又卻似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之人。」二曰「靜」，夜以繼日，安坐瞑目，忽覺此心已復澄明（一如《淹死者的超渡》𥚃的注經人）。三曰「自然自在」：「內無所累，外無所累，自然自在，才有一些子意思便沉重了。徹骨徹髓，見得超然，於一身自然輕清、自然靈。」四曰「簡易」：「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於大道中無所謂「我」，無所謂「物」，由是「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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