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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酒.廟堂有夢》是一本以當代知識分子的目光,去審視華夏故國知識人性情與命運的著作。作者在政治、良知和美感的歷史性活動區域內,嘗試融文史哲於一爐,從現實穿越過歷史的時空,去與他選中的屈原、嵇康、李白等不同時代,不同類型的二十三名著名文士「神交」,關注他們生命的軌跡。該書由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出版,作者為傳媒人謝青桐。
「確立了自己的教養體系和人生目標的這些古代知識人」,一旦入世走上歷史舞台以後,「複雜的仕宦環境和真性情立即發生衝突,政治和人性的艱難險阻與儒家的價值信條隨即發生抵牾。個人的弱點,歷史環境的缺陷,現實利益的糾結,個體與集體的矛盾,總是把熱誠的濟世願望和動人的家國理想一次次化作滿腔悲情。」但無論是活得隆重還是活得典雅、沈痛,他們共同「撰寫了豐富而深刻的心靈史詩」。而且「不論屬於哪一種,都活得極其飽滿,極其純粹,這是今天中國知識分子無法具備的精神特質。」
在寫作上,作者受近年來歐美文史讀物風尚的美國《紐約客》雜誌新專欄啟發,以「縱觀一生,全景呈現,邊講故事,邊做學問,視角全新,材料獨特」的手法,集通俗敘事和學術厚度為一體,對大多人們熟悉的歷史人物跌宕起伏的生命軌跡和豐富飽滿的生命內涵,特別是他們遭遇現實困境擠壓和面臨歷史情境衝突時,「化苦難為神奇」的光芒,用具有哲理詩般的美感的文字,生動展示在了讀者面前。
「絕大多數人都錯誤地以為,越忙碌就顯得自己有價值,越有成就,『被需要』的感覺真好,功名利祿滾滾而來,一忙就是一生一世,至死也弄不明白為那些事情奔忙勞碌究竟有什麼實質意義。」可是,陶淵明就懂得「一個人若能閑下來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將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但「孔子倡導的仁義之道在現實中已被統治者竊取,成為他們營私利己,竊國稱侯的工具」,陶淵明喜歡做的,難道不是以自然的風流與之抗衡嗎?
陶淵明「種豆南山下」的南山,應該就是指廬山,也可以稱南嶽。庾亮的《翟征君贊》就說翟湯「卒於尋陽之南山」;陶淵明的友人顏延之寫《靖節征士誄》說:「有晉征士尋陽陶淵明,南嶽之幽居者也」,都可以證明這一點。《詩林廣記》記載蘇東坡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理解:「此詩景與意會,故可喜也。無識者以『見』為『望』。白樂天效淵明詩有云:『時傾一樽酒,坐望終南山。』則流俗之失久矣。」 可是在蘇東坡之前,蕭梁時的《文選》、唐朝《藝文類聚》中都是「望南山」,可見並非宋時俗本才改成「望」的。與蘇東坡同時代人的《蔡寬夫詩話》也憤憤不平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其閑遠自得之意,直若超然貌出宇宙之外。俗本多以『見』為『望』字,若爾,則便有褰裳儒足之態矣。乃知一字之誤,害理有如此者。」廬山自殷周之際的匡裕開始,一直到與陶淵明家同為潯陽地區名門的翟湯,歷代都不乏隱居之士。所以無論是見還是望,陶淵明都不是無意而為。只不過蘇東坡「用心靈的自由來對抗現實的不自由」,是「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態度來「實現了人生審美化的超越」。他們兩人的感受是不同的。白居易與他們又有不同,他的《效陶體詩十六首》序言中明言寫於「退居渭上」時。是想以陶淵明式的「詩酒自慰」,求得精神上的寬慰。此時他四十剛出頭,處於丁憂期間,還沒有「江州司馬青衫濕」的經歷,從政的熱忱尚未冷卻,表現的無非是不平之氣。原詩也是:「時傾一樽酒,坐望東南山」,並非「渭上」西南的終南山。
「現實功利昇華為政治的悲情和文藝審美,向外擴散的政治作用力轉化為向內聚合的生命情調,性情在質態上呈現為風流與風雅的人生情境」,於是「世間最強大的風骨,一定是以最弱的方式呈現的」,被壓抑的強大生命力和非凡激情,就轉化成了「審美活動中美不勝收的文章和詩行」......■文:龔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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