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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2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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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汪曾祺作品的「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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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淖記事》中的「水意」最為典型。網絡圖片

王兆貴

「水意」這個詞,在漢語中出現頻率不高。明代文學家袁宏道描述西湖夜色時,曾讚嘆說:「月景尤不可言,花態柳情,山容水意,別是一種趣味。」除此而外,很少見用。但從老子的「上善若水」發端,詮釋「水意」的文論卻比比皆是,最終將水的意蘊概括為富有文化傳統的人生哲理。法國學者安妮居里安,在研讀汪曾祺時,認為他的作品「浸透了水意」。說起來,這也是我對汪曾祺作品的總體印象。

最早讀到的汪曾祺小說,如《大淖記事》、《受戒》、《異秉》等,是在《新華文摘》上,那還是改革開放初期,知道汪曾祺的人不是很多。讀過幾篇之後,愈發愛看,就到處搜尋他的作品。高郵外辦的同事得知我喜歡汪曾祺,就送我一部汪曾祺的作品集《夢故鄉》,厚厚的一大本。於是便一股腦兒扎進書中,過足了汪曾祺癮。後來,凡有汪老新書問世,都要買來讀。

汪老作品看多了,總覺得有一種無形的氣韻在流動,那麼自然、隨意、疏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點花哨都沒有。他的《葡萄月令》,有點像觀察日誌,但視角之細微,摹狀之具象,言辭之簡約,體悟之精到,讀罷令人心神寧靜,如臨田園。沒有華麗的藻飾,沒有誇張的抒情,沒有冗餘的鋪陳,沒有抽象的概念,於家常話語之中,透出的卻是一派天籟。東籬採菊,心香在掬,西窗邀月,晴光滿身。

是什麼氣韻呢?有人說是鄉土氣,可人家汪老不認。我開始也曾有過這樣的印象,回味起來確實不像。他的作品,既不同於魯迅那個年代的鄉土文學,也不同於解放區時期的「山藥蛋派」,與孫犁的《荷花淀》有些相近,但格調有所不同。至於說原鄉情結,倒是有,但哪個作家沒有呢?如老舍之於北平、賈平凹之於商州、莫言之於高密東北鄉等。汪曾祺的敘事背景不只是家鄉高郵,還有昆明、上海、北京、張家口。他在家鄉生活到十九歲,然後是昆明七年,上海一年多,張家口四年,最後在北京,直到終老。原鄉情結不是汪老獨有的,他不認為自己的作品是鄉土文學,聲言自己並不排斥現代主義。人稱汪曾祺是意象現實主義者,將其作品特徵概括為日常生活審美化的「意象美學」,或謂之俗中見真趣。看過汪曾祺作品的人,絕不會覺得俗氣,有的只是人性之美,本真之美。文學說到底是人學,只有說人話,才有人情味,才會被人接受。大眾讀者搞不懂什麼是意象現實主義,但卻能感受到汪曾祺作品的氣韻和魅力。

那麼,究竟是什麼氣韻讓人感覺那麼親近,那麼投緣呢?我揣摩,汪曾祺作品的氣韻,應包括煙霞氣、水土氣、人文氣。說到底,就是人間之地氣、水氣。從水鄉澤國走出來的人,心已被水沁過,水氣自然重些。《大淖記事》最為典型,在煙水蒼茫的湖蕩背景下,盡顯鄉戀的清純、溫潤與灑脫。即便寫他鄉風情,煙水氣也很重。《看水》取材於張家口外的農村,《水母》則完全是北方風習,《昆明的雨》在他眼裡,是那樣的明亮、豐滿,使人動情。他對湖光山色、人間草木、四方食事、世俗人情、異秉怪癖等,都有十分好奇的興致,以至拈花微笑,涉筆成趣。雖說是「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他的佳興卻另有一番氣韻。「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用在汪老身上倒是貼切。

他寫《翠湖心影》,茞援韝@個「翠」字,鍾情的卻是那種宜人的情趣和愉悅的心境,人事活動的篇幅多於景致。他筆下的《人間草木》,連帶茠幙壇帠翩B人文景致,蚞尼韟h的則是親近自然的無窮樂趣。他的《四方食事》,寫得意興盎然,漫溢蚇@濃的人間煙火氣。讓他留意的不是什麼珍饈佳餚,稀世名饌,而是街頭巷尾的地方小吃。除了他所鍾情的淮揚風味外,還有上海的醃篤鮮、蘇州的塘鱧魚、杭州的炸響鈴、山東的大b煎餅等,就連各地的鹹菜,如北京的水疙瘩、天津的津冬菜、保定的春不老等,到了他口中、他筆下,也都成了有考究的美食。他曾比照多個品種的馬鈴薯,畫過一套《中國馬鈴薯圖譜》,每次畫完之後,就放進牛糞火裡烤熟了吃。他得意地說:「我敢說,像我一樣吃過那麼多品種的馬鈴薯,全國蓋無二人。」他回憶西南聯大的文字,更是風趣,寥寥幾筆,就把那些特立獨行的文人學子形象,勾勒得呼之欲出,活蹦亂跳。在《跑警報》中,一句話就活畫出一個恃才傲物、直擄血性的劉文典。

辭達則止,不貴多言。簡潔也是汪老為文的一大特色。他自述,我只寫短篇小說,因為我只會寫短篇小說。或者說,我只熟悉這樣一種對生活的思維方式。我的小說最長的一篇大約是一萬七千字。有人說,他的某些小說,比如《大淖記事》,稍為抻一抻就是一個中篇。他很奇怪:為什麼要抻一抻呢?抻一抻,就會失去原來的完整,原來的勻稱,就不是原來那個東西了。文字不是拉麵,理應有感而發,該長則長,當短則短,蓄意膨化,畫蛇添足,是名利心作祟,讀者是不會買賬的。在散文隨筆中,有一種形式很像聊天。東一句,西一句,漫不經心;深一句,淺一句,了無拘謹;興來則書,意盡則止。言語細碎但不絮煩,文筆質樸而又淡雅,思維感性卻不矯情。在恬適之中說心事,於細微之處遣情懷。看似隨手拈來,細品卻有餘味。讀汪曾祺的散文,感覺尤其如此。用他自己的話說,「我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諧」。如是我聞,閱盡滄桑意轉拙,心在煙波雲水間。

上述解讀雖然都有道理,但還沒有完全說到點上。最能概括汪老作品氣韻的還是朱熹的哲理詩: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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