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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偉平（左）、盧文謙、張施烈（右）於畫展開幕當天進行創作對談。
太習慣在鏡頭下展現美好一面的我們，似乎早已忘記童年初初接觸相機時的羞澀、緊張、不自然。與攝影師隔着鏡頭對峙，肢體不自覺地變得生硬，身體無法逃離，焦慮的情緒卻不斷聚攏。這種感覺與被審視的眼光包圍有着十分雷同的不安。張施烈敏銳地捕捉到兩者間的相似，將古舊的家庭照片、雜誌圖像、近期拍攝的相片轉化為繪畫作品，使攝影與繪畫之間的張力巧妙地流轉，展現人們在觀看與被觀看之間從未停止過的身份變幻。■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趙僖、圖片由a.m. space提供
雖然，張施烈表示在「觀看與被觀看II」展覽中所呈現的作品最初都源自於他感受陌生人眼光注視下的不安經驗，但如今在介紹自己的創作過程，闡述個人的繪畫理念時，他語速鎮定笑容淡然。只是在某些細微的表情裡，仍會十分偶然地，跳出一兩拍難以察覺的不知所措。然而就是這轉瞬即逝的小慌亂會令人有些不忍心逼迫他視線交錯，或要求他一一解釋每幅作品背後的「刺點」。
藏於深處的「刺點」
所謂「刺點」，是法國著名文學批評家、文學家、社會學家、哲學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其關於攝影的哲學論述《明室Camera Lucida》中，解釋相片獨特涵義時所使用的特定概念。羅蘭巴特在書中寫道：「刺點（punctum）只是個『細節』，卻又同時充滿着整張相片。」你一旦在攝影作品中搜捕到刺點，它就會給內心帶去如同尖針刺進皮膚時的刺痛感，繼而喚起腦海中早已被遺忘的深層的記憶，然後激起觀者心中一波又一波久久無法平復的漣漪。刺點會因每個人的經歷，表現為截然不同形式，它可能是一個柔軟的枕頭，一口塵封的深井，也可能是地面上一團散亂的落髮。時間本身也是刺點，它不存在於相片本身，而游離於逝去的時間流中，當年邁的長者凝視青春的臉龐，感動或酸楚均會刺中情感的神經。
本港藝術家、香港藝術學院兼任教師盧文謙見證了張施烈創作中的糾結和掙扎後的鬆弛，在展覽開幕當天她不經意地向張施烈拋出疑問：「在觀察家庭舊相片時，曾經那些讓你感到不舒適和痛的環境與物件，那一個個的刺點，現在還會使你那麼沉重嗎？」張施烈思考一陣後回答說：「站在此刻，我會覺得人和人之間是可以多一些愛的。」在創作這個系列的三四年間，因為有被愛的需求，也有愛人的需要，所以張施烈一直在找愛。後期，他邀請了很多人參與攝影，但最後還是選擇最親密和最熟悉的人去畫出來。在張施烈一遍又一遍地將7B鉛筆削尖，一條條地在畫面中置入短促的直線，一層層地營造多梯度明暗的過程中，下筆不自覺地溫柔起來。連盧文謙都認為張施烈最新的作品已不會再刻意地強調或隱藏與抽離。但就像攝影是從流動的時間中切割出一個剖面，張施烈根據圖片進行的創作亦將過去刺點凝固在某一時刻，且將那一瞬間無限地拉長了。
控制狂的鬆弛
盧文謙透露說，張施烈最初是由光和影這兩個元素開始發想的，所以即便是繪製肖像，卻模糊了人物的五官，沒有表情的狀態下，品畫人依然可以透過人物的肢體的語言感受到強烈的情緒。為了烘托畫面氣氛，消除筆痕，製造顆粒感效果，張施烈執着於光的處理以及對筆觸的控制，甚至要求自己統一每一筆的力度。第一幅素描花費了張施烈逾四十個小時來製造不安情緒的條件反射，講述自己被人觀看時沒有信心的感受。「儘管施烈很肯定自己的創作需要大量的時間，也很了解自己為什麼那麼慢，但他太喜歡控制性，是一個很認真的人。要看很多書，想很多，才下筆。為了研究白色，曾試過看特別多書，去挖掘白有多少層次，去表達自己想要的效果。他就是一個要求準確，不要偏差的人。」盧文謙分享說。
張施烈自己也承認雕琢色彩相較於素描是略為痛苦的，有時可能需要整整一周才能找準想要的顏色。不過在熟悉和了解自己後就慢慢越畫越快，處理變得精緻，人卻輕鬆開朗不少，扔掉了束縛與包裹。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助理教授譚偉平在觀賞張施烈作品時表示：「 我認為畫肖像的藝術家如何看人是很有趣的。所以也好奇施烈的心路歷程。我們去欣賞肖像畫的時候，其實不是純粹在看畫面，而是在看整個氛圍，所謂氛圍即是人在畫面中帶出的感覺。甚至是人在社會中，獨特群組的存在。張施烈的作品，舊照片裡面包含真實的生活空間和記憶，而『擺拍』脫離日常生活的攝影營造出一種劇場氛圍。細膩的處理，可以令觀賞者進入畫面中去逗留一段時間，感受時間本身。」
藝術家自白
藝術對於張施烈而言，是自我修行的方法，一條很漫長的道路。在琢磨藝術的過程中，張施烈認識世界了解自己（出身、興趣等），確立個人氣質。因為細細琢磨，張施烈自嘲經常在思考而少動手做，因此創作過程也相對緩慢，作品數量並不多而更重其內涵的氣韻。目前張施烈主要在香港居住和創作，他的創作以油畫與素描為主，被不同藝術機構及私人所收藏。但同時也以個人的步調在不同空間、城市展示作品。在張施烈「觀看與被觀看 II」的系列中，藝術家看着照片或作品中站立的人物，思考着他們的故事以及自己的故事，選擇再繪製為作品的照片的方式，則是根據想像照片成為作品後的力量感，以及他當下感受到的影中人情緒與個人經驗的相似性。這個系列作品為仍在持續進行的創作計劃，透過對於照片的再詮釋，張施烈亦同時從中梳理自身經驗與創作之間的直接對話。
「張施烈：觀看與被觀看II」
展期：即日起至10月13日
地址：中環鴨巴甸街24-26 號興揚大廈1 樓
a.m.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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