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磊
曾經不只一位家長問我:孩子們怎麼對某些西方名著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那急切的眼光能夠烤焦我的眼鏡片。我推了推眼鏡,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告訴他們:這極可能不是孩子們的錯,更多的原因,則在翻譯。
我曾詢問過一位家長:「您喜歡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嗎?」那位女士使勁兒搖了搖頭。她說,那首詩實在太直白了,就像白開水一樣,不符合中國人傳統的審美趣味--含蓄、深沉、幽默、崇高、曲徑通幽......這些元素統統沒有,遠不如讀舒婷女士的《致橡樹》感覺好。
平心而論,我比較認同她的觀點。內地從來不缺乏優秀的翻譯。像傅雷、草嬰、文潔若之類的名家,總是讓人肅然起敬。但與之相對應的,也有些出版公司拿到版權以後,就趕着催着「譯工」,像餓瘋了的牛那樣,跑到「菜園子」裡狼吞虎嚥一番,然後草草收工。
讀西方人的作品,要讀原著。如果沒有直接讀外文作品的能力,就要選擇可靠的翻譯。被惡劣翻譯毀掉的作品就像地上的甘蔗渣,是不會有什麼好的口感的。對翻譯家的質疑,當然不是從我開始的。陳西瀅先生在《中國報紙的外聞》一文裡曾經大發牢騷。他說,某一天,報紙上刊登消息,稱意大利的某位大文豪死了。陳聽了感覺意外:「意大利作家中沒有這樣一位兄台呀?同名的音樂家倒是有一位。」後來,翻西方的報紙後他發現,死者果然是那位作曲家。
外語是一根枴杖,也是一枚利器。學好了外語,可以餬口、做翻譯;可以閱讀原版名著和報刊,了解域外的風土人情、時事政治,既開闊視野,又增長見識。此外,學好外語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意義,那就是不容易被欺騙。知己知彼,就不會盲目崇拜。所以,對某些有識之士大聲疾呼取消外語考試的高論,我並不贊同。外語考試,可以選取降低分值或改變考察方式的辦法。至於徹底廢除,還是不要了吧。
晚清出版的《點石齋畫報》裡,有幅畫名為《怨女成群》。其間配有說明文字如下:「西例重匹偶,雖貴為君相,無置妾媵者。於是乎女多男少之國大受厥累矣。美國北方有一省地名麻薩朱色,其民數男一女,幾患不在娶而在嫁。近有怨女一百六十二人聯名秉請議政院革除禁例,准令男子廣置姬妾......(她們)永不妒寵......但終身有託,雖賤列侍婢,辱備箕帚......」上述文字,講的是一八八零年代馬薩諸塞州的一條新聞。大意是,(當年)當地男少女多,於是有女子聯名上書議會,希望能實行一夫多妻制度。
這條新聞是否真實,我們不得而知。倒是當年的那位譯者讓我們開了眼界,在對新聞事件進行報道的時候,他一廂情願地替美利堅的女士們表了態:「希望可以讓男人納妾、廣施雨露,那些混帳男人娶幾個都沒有關係。......尤其重要的是,她們永遠不會像中國的小腳姨太太一樣爭風吃醋。」
這樣的輕薄和自作主張,怎不讓人貽笑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