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慶
赴同事女兒婚宴,臨散席時,同桌相熟的三個桌友將喜糖都給了我,讓我帶回家給孫女吃。我喜滋滋地回家將四包喜糖放在妻子眼前,妻子狐疑地問我怎麼會一人發四包喜糖,我如實告知,並等着她誇獎我的人緣好。誰知卻受到她一頓數落:「你平常難得赴婚宴不知行情,現在喜糖很少有人吃了,人家不願吃的給你,你還以為撿了便宜。孫女吃糖過多已引起齲齒和口腔潰瘍,平日吃飯也不香,你還嫌不夠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難怪發喜糖時賓客的反應很淡然,散席時個別賓客將喜糖放在桌上也不帶走。這種現象放在以前可是咄咄怪事。
記得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我插隊農村時,適逢一農戶家辦婚事,邀請我們幾個知青去作客,新娘快到夫家時,操持婚禮的生產隊長站在高處抓了幾大把糖果拋撒下來,讓等着看新娘的嘉賓搶着接,由於生產隊長拋撒的角度有偏心,偏重於婦女和小孩,所以大多男嘉賓都兩手空空,我們知青中只有眼明手快的小楊搶到兩粒。儘管拋撒的糖是一分錢一塊的紅硬糖,總量也不過兩斤左右,卻也營造了一種辦婚事所需要的熱鬧氛圍。也有的農戶大方,為了喜慶,為了讓來賀喜的人們都分享快樂,婚禮這天,主管分糖的人會給每個來賓分上一兩塊「喜糖」,讓大家都甜口都沾喜。那時物質匱乏,人們生活條件還很差,糖果是平時生活中較少能享用的食品,因此在婚事中送出的喜糖,很受百姓歡迎,視為珍品。
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人們剛剛告別了完全物質匱乏,生活條件有了一些好轉,辦婚事時發的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用一個印着喜字的塑料袋裝六塊,那時最時興上海產的大白兔奶糖。我和妻子一九八二年結婚時曾前往上海,想買一些大白兔奶糖發給親友,但囿於經濟能力,難以做到大批量向親朋好友分發大白兔奶糖,便按奶糖顆數和親友數量精心測算買了八斤,與一般水果糖摻在一起發給親友們。當時,大白兔奶糖還是比較奢侈的。因而親友們拆開喜糖袋,看見裡面有兩顆大白兔奶糖時,都欣喜萬分。特別是小孩還立馬驚叫起來,因為那是他們第一次吃到奶糖。有的孩子把奶糖放在嘴裡慢慢地舔,慢慢地咬,然後又慢慢地吞着口水,吃完奶糖後還捧着大白兔糖紙,細細聞着糖紙上殘留的奶香......也難怪,大白兔奶糖在當時人們的眼裡是寶貴的營養品。
走進了票證成為歷史、物質豐富、人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的年代,人們由溫飽到小康,不再為營養擔憂,而是從健康着想。不少人平時攝入糖過多,以致患上了肥胖症、糖尿病,有些人牙齒脫落、食慾不振、骨質疏鬆,吃糖過多的危害引起了人們的重視。喜糖也不再是人們的最愛。儘管不少新人結婚開始以巧克力代替喜糖,但由於巧克力價格比較貴,全用巧克力代替喜糖的人家並不多,況且一般的巧克力口感也不怎樣,大多人家只是在喜糖裡放上兩塊巧克力,其他的還是什麼夾心糖、軟糖、酥心糖、棒棒糖之類,故發的喜糖人們不輕易地去動它。前不久我到一家媒體辦事時,見一位熟悉的編輯辦公桌上放着好多盒喜糖,問為什麼不帶回家,她說因家中有孩子不敢帶回。她說幾乎每個月都有喜糖,除非肚子餓時,她才拆開它尋找幾塊巧克力,一般情況下,就讓它自生自滅。雖然浪費,但也無奈。而過年時的喜糖也一樣無趣,主人不買些喜糖回來招待客人顯得不禮貌,可登門拜年的客人絕少有吃的。有些客人把主人塞在手中的喜糖又悄悄放回糖盒,有些客人雖然暫時收下了,卻不放進口中,而是帶回家冷處理。喜糖如同「雞肋」,變得很尷尬。
幾天前,我收到一張老友兒子結婚送來的請柬。是日,我準時步入婚宴大廳,按牆上張貼的席位圖找到座位。掃描桌面,見每個餐盤裡放着一隻看似玩具的小擺設,細細察看,原來是喜糖。中間為圓球狀兩側各一顆品牌高檔巧克力,各式各樣的卡通造型,蜘蛛俠、機動戰士、波麗娃娃、寶寶熊、喜羊羊......打開圓球底部的開關,頓時發出五顏六色的燈光。婚宴開始,宴會廳燈光漸漸暗下,司儀請每個嘉賓打開手中喜糖的開關,瞬間整個宴會廳,閃爍着五彩繽紛的燈光,成了燈的海洋,送去大家給一對新人的祝福。這樣的喜糖就很有創意,既有傳統民俗中的喜糖成分,又有新時代的特徵,不但健康,而且讓人快樂。同時喜糖盒還成了營造婚慶氛圍的道具,成了孩子們愛不釋手的玩具,成了婚慶獨有的紀念品。
誠然,隨着時代的發展和人們健康理念的增強,傳統的風俗習慣也要與時俱進,在操辦喜宴過程中,如何減少喜糖的分量,如何讓喜糖顯得更有創意,如何更符合現代年輕人追求的「潮流」,如何更迎合現代人對健康的需求,無疑是我們認真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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