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瑩在天津南開寓所為學生們講授詩詞。記者朱燁 攝中國傳統文化的傳燈人，古典詩詞的擺渡者，詩教的磁石和發光體，海內外傳授中國古典文學時間最長、弟子最多、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華裔女學者......當這些榮譽紛至沓來時，葉嘉瑩始終淡然處之。年屆93歲高齡的她近日在接受本報記者訪問時表示，「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只是盡自己的力量，把中國古典詩詞中生命感發的美好，傳遞給更多的人，如此而已。」葉嘉瑩說，「如果有可能，我願意繼續教下去，希望生命結束在講台上，不知道能不能實現這個願望。」 ■香港文匯報記者 楊帆、朱燁 天津報道
記者來到天津南開大學葉嘉瑩的寓所，恰巧趕上她周末在家裡給學生們講授古典詩詞。只見葉嘉瑩一襲深色便裝，坐在書架旁的椅子上，手持一本《杜詩鏡銓》。十幾位旁聽者老少皆有，在不大的客廳和門廊裡靜靜地坐着，聆聽老師講詩。
「她站在那裡就是一首詩」
迥異於媒體通常展現的場景，這裡沒有電視訪談時的聲光效果，沒有聽眾爆棚的熱絡氣氛，沒有名流雲集的隆重儀式。絕緣於任何外在的點綴，中國古典詩詞中的字符在葉嘉瑩的清音吟誦中似乎幻化成聲調的精靈，帶着聽者穿越時空，與古代先賢際會神交，這種共鳴又因環境簡約而更加純粹，因形式淨化而直攝魂魄。難怪有人感歎：「她站在那裡，就是一首詩」。
葉嘉瑩這樣解釋中國古典詩詞的魅力：「這是一條生命感發的不息長流，蓄積着古代偉大詩人的智慧、品格、襟抱和修養。透過研讀古典詩詞，不僅感動於這些詩人的生命心魂，並能興發自己當下的存在，獲得古今生命交相融匯的心靈愉悅。」
「如果你以真正的情感，把中國古人的詩詞傳達出來，外國人一樣會受到感動。」葉嘉瑩告訴記者，她在北美開過完全用英文講授的中國古典詩詞課，學生都不會說普通話，原定十六七人的課堂，後來不斷擴大為六七十名學生的大課，可見她用英文講授詩詞在外國學生間也大受歡迎。
不過，異邦語言的隔膜，畢竟令葉嘉瑩講詩難盡淋漓揮灑之興。在中國改革開放之初，流寓海外、隨遇而安的葉嘉瑩，決定尋找生命新的支點，主動作出了自己有生以來唯一一次選擇：回國講學。
希望生命結束在講台上
「回國教書產生的心靈共振在國外是沒有的。」葉嘉瑩向記者講述了前不久的一則小故事：有一位大學生給她寫信說，自己以前不聽父母的話，性情乖戾，無意中看到《葉嘉瑩說詩》後，便努力讀書參加高考，想報考南開大學中文系，「我準備高考的時候，覺得離葉先生更近一點」。結果差了幾分，他現在上了山東大學。一次從山東跑到天津，聽葉嘉瑩講課後，「感到中國文化這麼深厚，這麼美好，我現在為自己是中國人而感到驕傲，整個人的性情也變得不再乖戾了」。葉嘉瑩說，「我之所以這麼老還在教書，就是因為有年輕人遇到中國文化，真的會被深深觸動。」
她向記者表示，「中國古典詩歌的魅力，我體會到了。我也要讓年輕人感受到中國古典詩歌的那一份美好，並且在品性、人格、思想和行為上彰顯出來。如果沒有盡到傳承的責任，我既對不起古人，也對不起來者。 」
事實上，自1945年中學教書開始，歷時七十年，輾轉各地講課、演講，葉嘉瑩的授課時數已難以估計。她讓無數人品味到中國古典詩詞之大美，感悟到中華文化之深邃。「蓮實有心應不死，人生易老夢偏癡」，她對記者說：「我儘管已經到了該休息的年齡，但我願意繼續教下去，希望生命最後結束在講台上，不知道能不能實現這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