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行錄》
作者：貫井德郎
譯者：劉姿君
出版：獨步文化
貫井德郎的《愚行錄》一出版即廣獲好評，電影版也瞬即改編推出，由石川慶執導，演員陣容有妻夫木聰及滿島光等好戲之人，結果也成功在威尼斯影展參展，成為近年令人眼前一亮的日本電影。小說與電影之間的互動轉化，也是另一趣味所在。
身為記者的田中武志（妻夫木聰飾）正在調查一宗發生於一年前的東京滅門慘案，死者是田向浩樹（小出惠介飾）及太太夏原友季惠（松本若菜飾）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為了追尋真相，武志一直向夫婦的舊同學、同事及鄰居等不同人士進行訪問，希望可以找出兇手，以及偵破背後的重重疑團。與此同時，小說的另一條線索是開頭的新聞報道：「三歲女童衰弱致死，母親疑虐童被捕」，被捕人名為田中光子（滿島光飾）。貫井德郎明顯想利用敘事詭計，令到讀者不斷思考滅門慘案與虐童悲劇的關連，而田向及田中的姓氏，自然也令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小說每一章均以兩部曲的形式進行，前者是武志的採訪記錄，以第一身的角度披露不同受訪者對受害夫婦的看法──當中有人覺得他們是模範夫妻，也有人覺得他們人際相處上手段高明，總之可謂人各言殊，愈探訪下來只會出現更多參差不齊的碎片；後者是女性的自白曲，一直回溯由小至大遭受家暴及性侵的經歷，以及當事人與兄長的親密關係。小說去到終章，才披露武志與光子的兄妹關係，而光子正是滅門慘案的兇手，她本身是夏原的大學同學。而武志在採訪過程中，發現其中一位舊同學宮村淳子（臼田麻美飾）對光子懷有疑心，認為她有殺害夏原向她報復的足夠動機，於是暗中把淳子殺死，從而令妹妹處於安全位置。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光子竟然因為虐兒而被捕，一個飽受父母凌虐的女孩，長大後竟然成為了另一位魔鬼母親──作者正好借此突出現實眾人愚行的荒謬，同時也牽引出現實的不可預測性來。
小說中的武志是一個接受的載體，大體上由始至終均沒有表露什麼自己的情緒反應，只能按他一些追問受訪者的提問，從而去推敲出一點性格形象來。當然，此也無可厚非，因為小說的最大逆轉，正好在於追訪的記者，原來是兇手的幫兇，目的並非是為了成書，而是希望可以進一步殺人滅口，以確保真兇可以逍遙法外。
電影起用妻夫木聰出任武志，當然不會浪費他的存在魄力。一開首便安排了一場小說所沒有的公車讓座場面，好讓觀眾感受到武志壓抑下去的陰暗魔力，為最終的邪惡真身先留下伏線。在公車上，基於眾人的壓力，武志被迫讓座給一名老婦，但他起來時卻以跛行來加以反擊，諷刺世人只看表象，不明真相的愚昧─而此正是小說的核心精神，也可以說電影的改編團隊牢牢抓緊小說精髓，來進一步潤色發揮。
此外，電影也放棄了小說的兄妹懸疑佈局，一早便披露了武志與光子的兄妹關係。而原著中光子以自白形式，交代悲劇童年經歷的安排，也改為經心理治療引導，從而說出被性侵及兄長被家暴的黑暗往事；武志也同時向律師交代妹妹被性侵的歷史。簡言之，就是揚棄了作者的敘事詭計，反過來想把共犯的新主題營構出來。
是的，我認為電影版較小說版更耐看。一方面刪除原著中一些不合理的人物，如夏原的富有外公（若他存在，那麼夏原的生活應該更上一層樓，而不僅屬目前的小康之家）以及一些受訪對象如鄰居久保塚太太（焦點在育兒上，而與太太團的交往特質不過在重複大學時代的把戲），令到無關痛癢又或是重複的枝節可去掉。剩下來就可以集中處理兄妹的共犯關係──小說因為要保持懸念，令到兩人的親密關係可說陷入描寫中空的狀態，只得妹妹的片面角度。但電影版明顯看透此才是兩宗案件背後的最重要牽連脈絡，所以從多角度去切入刻畫兄妹的共同背景，以及受虐的共享體驗，也正因為此，才可以解釋武志最終為何去殺人為妹妹掩飾罪行。這才是關鍵所在，電影版正好為原著潤色生輝。■文：湯禎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