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與鋼之森》
作者：宮下奈都
譯者：王蘊潔
出版：尖端
2016年的本屋大賞冠軍，是宮下奈都的《羊與鋼之森》。那是一本徹頭徹尾的職人小說，而且如果對職人文化於日本流行文化中的表現熟悉的話，不難看出小說背後大量的脈絡承傳。
提起職人小說，於日本流行小說界別中，最成功的作者或許就是三浦紫苑。她筆下的職人小說如《哪啊哪啊神去村》（2009）及《啟航吧！編舟計劃》（2011）均已拍成電影，而且同樣叫好叫座。前者的職人對象是林木匠，後者則是辭典編輯，兩者均屬鮮為人知的職業--我想這也是職人小說的方程式之一，即必須挑選對大眾而言具神秘陌生感的行業為對象，才可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同時也可喚起讀者對作者的崇敬之心，因為可以看得出創作人的深入調查探究。
與《啟航吧！編舟計劃》不同的是，《羊與鋼之森》針對的並非御宅族的市場。前者是把御宅族的觀念，套用在辭典編輯身上，為御宅族加以平反，從而結合職人文化及御宅族背後共通的專業精神。後者的主角來自北海道的深山小村，並非都市人，所以與御宅族的文化無關。
反過來而言，我認為《羊與鋼之森》乃是一次對《哪啊哪啊神去村》進行逆向操作的書寫嘗試。前者的主角外村是由深山去到小城市的樂器行工作，與後者的都市年輕人平野去到老遠的深山內做林木工作剛好相反--由鄉入城及由城入鄉表面上好像構成對比，但探索職人專業技藝之路其實不變，也即是只不過屬修煉的場域及過程有異罷了。
此外，宮下奈都也揚棄了《哪啊哪啊神去村》的陽氣活力青春筆調，改為走文藝內斂的風味。那正是一種逆向的設定思維，試想想來自山上每天與大自然打交道的大男孩，反過來原來是文靜穩重的敏感男生，本身已有一定的新鮮感。再加上《哪啊哪啊神去村》的青春小說模式已珠玉在前，總不能改易場景後便全盤挪用，此所以作者的心思還是明晰可尋的。
好了，《羊與鋼之森》的真身，我想指出其實同樣是2016年的日劇作品《校閱女孩河野悅子》。《校閱女孩河野悅子》由小魔女石原聰美擔大旗，她飾演的悅子，是一名百分百的時裝狂迷，由中學開始已每周購下大量時裝雜誌收藏，然後加以分類及眉批，畢業後也只一心希望考進大型出版社內工作，希望可以在心儀的時尚雜誌LASSY下工作，結果卻僅被校對部取錄，唯有暫時寄棲，冀盼有朝一天可以在出版社內轉職至LASSY。那是一場曲折迂迴的體現職人精神過程。
但我想說的是，劇中以菅田將暉飾演的折原幸人作為悅子的對照映襯，他是一名大學生，是筆名「是永是之」出道寫下受歡迎的小說，但卻無以為繼，因緣際會被人勸誘成為男模，於是展現了另一不同的探索之路。創作人的用心明顯不過，在追求夢想途上，有人早已起步，有人一直苦無機會，但其實只要用心生活，一切都是修煉過程，沒有先後之分。
回到《羊與鋼之森》，小說中有一對雙胞胎姊妹和音與由仁，兩人都甚有彈鋼琴的天賦，後來妹妹由仁得了怪病，一把手指放在琴鍵上便動不了，結果唯有放棄，改為追隨外村的腳步，希望成為調音師。事實上，在人物設定的關鍵上，《羊與鋼之森》和《校閱女孩河野悅子》幾無異致--兩者同樣把人物分成為一早鎖定夢想方向，以及仍在探索的兩大類別。《羊與鋼之森》的外村正屬前者，而由仁則是後者。但由仁其實也是一種轉化角色，與《校閱女孩河野悅子》中的折原相通。
折原當上男模後，並沒有為他帶來突破的體會，反而因被悅子的熱情感染，於是開始去採訪不同行業的職人生活，以報道作家的身份完成了新作。而此正是由仁在走的路，即使因病令由仁不能追尋鋼琴家的夢想，然而她其實從來也沒有離開深愛的鋼琴。調音師正是與鋼琴家並肩作戰的好夥伴，而由仁的目標正是為姊姊和音的鋼琴調音，等同折原出版報道作品，也沒有偏離作家之路。
唯有全力貫注去努力充實自己，職人文化才得以薪火相傳下去。《羊與鋼之森》正是職人小說範疇下的另一作品。■文：湯禎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