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進念的《崇禎》與《關公》
西九委任方美昂女士 (Ms Alison Friedman) 出任表演藝術總監一職，儘管日後仍會聘用負責戲曲的總監，但仍引發抗議由外籍人士來帶領中國戲曲的聲音，可見今日香港對戲曲關注多了。事實上，戲曲活動在香港一直都不少，近日更有不少和承傳有關的演出。今年進念．二十面體成立三十五年，繼續在香港文化中心舉行「建築是藝術節」，安排在大劇院演出兩齣將現代劇場手法與當代文化意識融入的戲曲節目，就更是將戲曲藝術帶回現代生活，為戲曲的承傳發展提出啟發性看法。
不落俗套穿越時空
當日下午先看「實驗崑劇」《紫禁城遊記：崇禎仙遊紫禁城》，晚上再看關公京劇《關公在劇場》，一崑一京、一靜一動、一文一武的兩齣傳統戲曲被帶進現代劇場，是戲曲進入現代生活的富成效嘗試。
在這兩齣製作中，擔任藝術節總監的胡恩威，除擔任導演，更是策劃設計（《崇禎》）和舞台及數碼影像設計（《關公》）。兩個製作相同的是，都以一氣呵成、一百分鐘左右的篇幅，採用既輕鬆，又極有現代劇場可觀性的手法，既達到介紹傳統崑曲、京劇藝術的目的，又能以現代人文思維刺激觀眾去反思。可說是既有新意、不落俗套，又無絲毫晦澀。這具有中國色彩又與國際接軌的節目，無論是對傳統戲曲全無接觸的新一代，還是資深的戲迷，都會樂在其中。
其實中國傳統戲曲的表現手段、趣味都較西方歌劇豐富，這兩個製作帶出的啟示在於只要能有機地、有效地融入現代劇場手法，傳統戲曲亦能令今日觀眾產生共鳴。
《崇禎》一劇，由演員高若珊以開場白介紹崑劇藝術作引子，帶出崇禎死後仙遊，重遇較他早逝二百多年的「活魯班」蒯祥。兩位戲曲演員石小梅與李鴻良便以一逗一弄的方式，以天馬行空穿越時空的手法，藉着解構紫禁城，重新認識中國古代帝王建築的建構和文化思維，並由此帶出權力人生終極的悲愴。
最後一個漢族王朝的滅亡，空留長存至今的故宮，對建築於人類歷史中所擔任的角色的省思，結合筆墨投影的背景和投影的影像......基本是空空的舞台，只有兩位資深樂師一鑼一鼓的現場拍和，映照出來的便是一台於劇場中展現的建築文化。
《崇禎》除了戴培德和許建敏在舞台右邊現場演奏敲擊鼓樂拍和，還配合好些應該是預錄的原創音樂（主要是絲竹音樂，應是遲凌雲譜曲？）這些音樂與兩位角色的戲曲造型相互配合，甚至與現代劇場的投影、疏離手法，都融合得很自然。
具有情節發展邏輯
《關公在劇場》去年在香港文化中心劇場的演出筆者錯過了，今次它在空間大得多的大劇院演出，雖未能比較，感覺上仍可以「撐」得很飽滿。和《崇禎》不同的是，這是與台灣國光劇團合作的製作，「國光」的藝術總監王安祈編劇，所以稱為「實驗京劇」。
《關公》全劇分成四折，兩位說書人朱勝麗與黃毅勇相互唱和穿插，在每一折戲之間加入三段楔子，最後並加上尾聲，於是整個製作便分成八個段落﹕
第一折：流不盡英雄血，楔子1﹕傳說與禁忌
第二折 ：過關斬將，楔子2﹕江水無情、江濤起落
第三折 ：麥城歸天，楔子3﹕禁忌與禁戲
第四折 ：成神降妖，尾聲收煞﹕攜歸神物
這八個段落可說是具有一個很完整很有邏輯性的結構，四折戲亦將關公的故事從傳統帶到現代，具有情節發展邏輯。就戲劇而言，這可是扮演關公的京劇名家唐文華的「獨腳戲」，但除了劉育志飾的周倉，和周慎行飾的馬僮兩位配角，兩位說書人亦隨時「化身」為不同角色，再加上舞台上的數碼影像、演員動作的重現，也就同樣具有很豐富的舞台視覺效果了。加上末段插入一段九尾狐亂世的情節，帶入對觀眾而言很討好的武打場面。此外，各個戲曲演員的功力堪稱十足，無論是唱腔、身段、功架、做手、關目，都不會令資深的傳統戲曲迷失望。
「現代」場刊難配製作
《關公》的音樂和《崇禎》很不相同，那應是許敖山的原創音樂（于逸堯@人山人海擔任音樂總監），五、六位樂師「藏」在舞台上半透明的紗帳後配合現場表演演奏，不僅人數多少看不清楚，樂師名字亦未見透露，這未知是否要配合關公從人神化為關聖帝的神秘感，還是有其他「難言之隱」的背後故事了（如樂師「秘撈」）。
就現代劇場手法的運用比較，《關公》較《崇禎》更豐富，燈光效果更有效，戲劇性亦更強，但那顯然是兩個很不同的人物和故事，音樂與戲劇趣味亦很不相同，崇禎住的紫禁城建築，是宮廷的、帝王的；關公的故事，如果亦是建立在中國人社會中的建築，那是老百姓心中的建築，是民間的、平民的。
但無論如何，這兩個製作都為傳統戲曲賦予了新的現代生命，將戲曲帶進城市人的現代生活中。不過，兩個製作的「場刊」同樣很「現代」，以商業銷售收條打印機，即時打印在感熱紙上，長長的一條不好收藏外，資訊亦不足夠，未能提供更多一點戲曲的資訊，但最大問題是感熱紙上的文字很快就會淡化消失，那便和這兩個製作很大可能會長留觀眾記憶的效果很不一樣呢！
文：周凡夫 圖：進念．二十面體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