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日前影評人黃愛玲於睡夢中安詳離世,本港媒體已有不少悼文,讀後對她了解較多,更覺惋惜。
不認識她本人,卻一直有看她編著的書,也多次在電影資料館聽她的影後講座,如沐春風,得茖}多。我只一介普通觀眾,對電影沒專注研究,只是隨喜好看看電影,卻欣賞黃愛玲永遠從最簡單的東西作切入點,慢慢帶出她的想法,情理俱佳,從不亂丟書包,不以權威嚇人,更沒有「我對你錯」、「真理在我手」的意氣專橫。
所謂的藝術推廣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如不能觸動他者的心,讓大家興味盎然走上積極探索之路,那麼做多少講座展覽出多少書都是枉然。
她編著的《詩人導演費穆》文集,是我最愛書籍之一,也改寫了三四十年代中國電影史,把湮沒多年的費穆重新讓國人世人認識,還他應有的歷史位置,全書也展示了那年代費導已非常成熟、叫人驚艷的中國電影美學,為其《小城之春》、《孔夫子》等作品匯聚文字記錄。我多年前看書時就很感動,覺得只有心思綿密且思考獨到的編者,才能做出這麼一本似有體溫的書,叫人讀蚅捧x。
眼下那書不在手,但記得內有一文,細說梅蘭芳如何跟費導合作,於一九四八年左右在上海把梅的著名京劇《生死恨》拍攝下來,成為中國首部彩色戲曲片。當中無數難處挫折、資金短絀、外國彩色攝製技術和收音剪接技術之不可得,常逼得土法上馬,讀之令人心酸。後來終於得在影院看《生死恨》,印證書中所說種種,有心人的努力沒有白費。
除了中國電影,她對香港電影研究、u沉,以至外國電影研究、評論和推介也貢獻很多。我不是行家,不敢多說。還好她留下不少文字和影像記錄,讓後人繼續她的工作,和感受什麼叫溫柔敦厚兼秉持立場。多年前音樂老師曾教唱鮑方《屈原》電影插曲《橘頌》,部分曲詞為:「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最好的一句是,「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
這應是黃愛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