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馬伯庸同名熱賣小說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三國機密之潛龍在淵》由馬天宇、韓東君、萬茜、謝君豪等主演，「顏值」頗高。三國題材故事一直很有受眾，去年的《大軍師司馬懿》上下兩部掀起追劇熱潮，最近又有熱門IP改編之作開播，引來觀眾熱議。這部新的三國話題作就是根據馬伯庸同名小說改編的劇集《三國機密》。■文：蕭坦 圖：網上圖片
劇集剛開播，評論褒貶不一，而許多對此劇的關注，源於對馬伯庸原著小說的興趣。
馬伯庸是被稱為「網絡鬼才」的多面手作家，歷史、科幻是他最出色的寫作領域。知名作品有《殷商艦隊瑪雅征服史》、《古董局中局》、《馬克吐溫機器人》、《長安十二時辰》等，《三國機密》也是其中一部。除了《三國機密》外，被改編為影視的《古董局中局》和《長安十二時辰》都很受關注。
馬伯庸一向以「腦洞大」為網友所知，常在一段已成定論的歷史或平平無奇的事件中構思新奇的可能性，妙想天開，搬演出引人入勝的故事。這既出於他高超的講故事能力，也與學識豐富、能在眾多素材中找到隱伏的關連線索和靈感有關。在歷史和科幻這兩個領域跨界穿梭，也可看出他過人的想像力。
小說重構人物身份
《三國機密》小說圍繞漢室、曹氏的權力之爭展開。人們熟悉的三國故事，是以幕前的要角為軸心，以大事件、大戰場為舞台。《三國機密》把目光轉往暗角，構思想像當一切大事件在發生時，被曹操所挾持、看似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漢皇室，難道真的坐以待斃？如果有所行動，會是怎樣的行動？一般三國故事中着墨較少的漢獻帝，這次成為故事主角。
馬伯庸着重漢獻帝劉協這個一般作者不大重視的角色，展開他一貫劍走偏鋒的發想力，重新發現和塑造了圍繞在劉協身邊的人物關係，把三國故事講出了一個新穎的局面。
小說對漢獻帝身份最關鍵的重構，是他具有類似「影武者」的身份。真正的漢獻帝劉協已死，他的雙生兄弟劉平從生下後就被帶出宮外，更名改姓交給世家撫養，在劉協死前，他被悄悄帶回皇宮，以劉協的身份，帶領漢朝皇室和一幫舊臣，與曹氏抗爭。
從這個虛構身份，帶出已死的真劉協和在生的假劉協的性格理念衝突，原來漢獻帝從來不是一個平庸懦弱之輩，他心心念念，扭盡六壬也要瓦解曹氏、恢復漢室，而且為達目的，不論對人對己都是冷酷狠辣。而一母同胞的替身劉協，則是性格善良溫和，在亂世中顯得不合時宜的柔弱。
這種性格差異，使漢室和曹營本來按部就班的爭鬥，增加了變數，一干已經為讀者所熟悉的角色，如荀彧、郭嘉、滿寵、司馬懿、楊修、董承、賈詡，也發生了連環的化學反應，激發出新奇精彩的角色生命力。伏皇后、董妃這些原著中着墨甚少的人物，乃至幾乎無人留意的被董卓廢黜和毒殺的漢少帝劉辯之妻唐姬，都被賦予完整的性格與思想，成為小說中的主要角色，非常精彩。
改寫重要事件的軌跡
角色的虛構，使小說對重要事件的發展軌跡有了重新演繹的空間。如讀者熟悉的《三國演義》中的一個事件，「禰正平裸衣罵賊 吉太醫下毒遭刑」到「國賊行兇殺貴妃 皇叔敗走投袁紹」一節，《三國機密》小說就有不少發揮。因為主角劉平的「影武者」身份，與已死的真劉協有不少區別，不了解劉協與董承一黨之間的「衣帶詔」計劃，於是不經意說的一句話，恰好點中了計劃啟動的密碼，董承等人因此啟動政變，大事由此觸發。
而這部小說中最大的歷史事件重構，是官渡之戰的真相，以及司馬懿後來取代曹魏取得天下的真正原因。這兩者都與假劉協的角色直接相關。從這個角度看，又有一種「穿越小說」的特色：局外人亂入局中，牽一髮動全身，改變歷史的走向。
考究的歷史場景
馬伯庸的小說，以過人的想像力激發出驚奇的劇力，與想像力同樣重要的，是他對歷史的把玩，很重視打磨和還原細節。這些細節也有助於提升故事的質感，戲劇的引人氛圍，有時也正是由這些質感而來。
例如小說開篇部分描寫被託養在世家的劉協雙生兄弟劉平（當時還叫楊平）的生平，「楊平生於光和四年，他父親楊俊是河內嘉獲人，是當地有名的豪族。因為畏懼戰亂，他父親率領百餘戶民眾進山避禍，不知為什麼，楊俊沒有帶上楊平，而是把他寄養在了好友司馬防家裡。司馬家在溫縣勢力龐大，數十個塢堡，數千兵丁，自保不成問題。」這段虛構的生平交代，卻把東漢時期的豪族、王莽之後出現的塢堡，這些時代特徵輕輕描寫了出來。後來史家陳寅恪還有文《桃花源記旁證》去寫西晉末年的塢堡。馬伯庸在小說中的描寫，看似輕易，其實很有功力。
又如小說虛構劉平與劉辯的未亡人唐姬碰面，唐姬取出食物招待他，「提着籃子走出來，裡面裝着一些魚酢醬、鹿脯和冷芸豆......劉平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鹿脯，蘸了蘸魚酢醬，剛要放進嘴裡......」看古裝劇或時代小說，食品的錯誤最容易讓人出戲。中國古代的食物，因為食材、烹調方式的演進，才一點點發展到近現代的飲食，許多今人認為理所當然的食物、吃法，在特定的時代是不存在的。作者在細節上嘗試還原，也讓歷史虛構小說顯現出獨特的質感。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馬伯庸的小說和其他文章中常常專門寫到歷史考證，有時是名物，有時是典故。有時這些考證起到了切入點的作用，或是推理的關鍵元素。所以在閱讀時對這些看似不經意的細節，需要多加留心。不過馬伯庸有時也喜歡惡作劇，把一些真真假假的元素故意摻和在一起，似乎是留下暗號，與讀者開玩笑，讀者若處處當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掉進作者挖的坑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