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
上大學的時候,有幾個特別喜歡詩歌的同學,我們戲稱他們為詩人。當中一個,便是陸中平。他至今顯得年輕,朝氣蓬勃。我曾勸他,當年的詩情哪裡去了?你是學文學的,應該繼續寫詩呀!他大笑。後來他說,就是你那句話,讓我重新寫起詩來。他還告訴我,在大學時,他和曹惠民合寫過一首小詩,和徐正斐合寫了一首朗誦詩。這我倒不知道。
陸中平是北京人,綽號是「陸子」,為什麼那麼叫?我也不清楚。那時他家住在北河沿大街。我們在他家吃過餃子,在場的除了他父母外,還有他四個妹妹。他是獨子,父母都是教師,父親是北京師範大學的前身之一輔仁大學西語系畢業,當年報考北師大,是第一志願,父子變成不同屆的前後校友,說起來也是一段佳話。不說不知道,原來他考大學前,和光頭趙文耀是北京六十五中學的同學呢。
後來他家從北河沿搬到天壇金魚池,當時沒有搬家公司,他提起過,似乎是陳治政和賈耕生等人騎着平板三輪車,經過天安門,幫他們搬家。他常說,有一次,張詠梅還表演了新疆舞,我不記得,也許我並不在場吧。倒是他們一幫人來到白紙坊我二姐家,吃咖喱雞等,他說,北京人不吃咖喱味的菜,所以印象很深。
他一度在長辛店鐵路中學當校長,有免費乘火車的福利。有一年元旦前後,我在北京,住在工體賓館,當時還沒有跟在北京的同學聚會這一說,他冒着寒冬天氣,跑去探我,共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看着他,穿着棉衣棉褲,戴着絨帽,圍着圍巾,縮着脖子,雙手互插袖筒裡,往前趕着去長辛店上班的背影,讓我慚愧。後來再去,我住在北太平莊的「遠望樓賓館」,他也來看我,記得我們還上北太平莊一家飯館吃東北菜,那時京城流行,我倒對它沒什麼感覺。至於都聊了些什麼,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還有兩次,是我們幾個同學在鼓樓竹園賓館相聚,除了中平,記得還有錢曉雲、趙文耀、趙繼剛,還有王國光、陳啟智從天津趕來,其他就不怎麼記得了。
在我和曹惠民、郭芹納搬到中南樓避靜期間,其他同學也會探望。中平也曾來過,在我那裡排隊,爭看歐美十八、十九世紀經典名著,他多年後說,收穫不小。我想,他應該從我手中借過《唐璜》吧?至於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恐怕也是必讀的吧!
差點忘了,陸中平和王國光、陳啟智當年是我們班的象棋高手,曾與他班比試,結果他連勝三盤。問起他,他淡淡地說,王陳只各勝一盤,其實他們的實力比我強。大概是不可以成敗論英雄的意思吧。他是高手,那時我並不知道,大約高手都深藏不露吧。我倒知道他業餘愛好小提琴,這是源自他父親的影響,可是大學裡沒有環境,如果在樓道拉,吱吱哇哇會影響他人,所以他也就放棄了。
後來每次在京城聚會,中平都會到。那次第九次全國作家代表大會舉行期間,我與在京同學在王府井東方廣場吃川菜,不知是光頭還是陸中平提議,以後我們就在這裡聚會!大家哄然說好。走出來,北京的十一月底已經冷了,他們趕着搭地鐵回家,國榮要搭的士,沒搭上,我就住在附近的北京飯店,我陪他到飯店,說,那裡肯定有車。我們站在飯店大門口候車,國榮再三催我上樓,他說,你快回去,車子很快就來了。我本想再陪他一會,但到他第三次出聲,我實在不好意思不走了。我轉身一看,只見他的獨立寒冬,我湧起一陣愧疚感,電梯門忽然打開。我跨了進去,剎那間,腦子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