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狗年說狗，豬年說豬，這都是為了應景兒。如果有鵝年，人們一定來一個鵝年說鵝。奈何鵝福分淺，沒有躋身十二生肖之列。不但如此，「馬牛羊，雞犬豕」，此六畜之中，也沒有鵝呀！鵝並不因此而自卑，相反，牠比其它的家禽更驕傲一些。在那農家的庭院裡，你看牠，走起路來，步履從容，威儀棣棣，儼然就是一位「鵝公主」。
鵝，在主人一家子面前很是溫順，見到陌生人會性情大變。牠不顧一切衝上去，朝着來人亂撲。其實這不是發揮狗的看家作用，而是鵝的本性，牠愛啄人。鵝，體態豐腴，沒有狗那麼敏捷的身手和鋒利的牙齒。牠的技能，主要是體現在咬人腿部。一旦咬住了，就用力擰，把皮膚擰出血印子來。在鵝的眼裡，沒有老幼之分，對待小孩子牠也毫不客氣。
好在，牠怕武器，如果小孩子手裡拿着棍子或者磚頭，牠也會畏縮不前，停止進攻。上小學的時候，我放學回家，時常碰見胡同裡那一隻「霸道鵝」。剛開始，我沒命地跑，牠沒命地追。有一次，我猛然回過身，把書包一甩，打了牠個措手不及，東倒西歪。經此一戰，我發現鵝是有記性的，那隻霸道鵝，此後見了我，脖子伸得沒那麼長了，成了一隻「乖乖鵝」。
鵝不發威的時候，優雅嫻靜，溫婉如玉。牠浮在水上，慢慢騰騰，不慌不忙，挺享受的樣子。鵝是一名游泳高手，波光粼粼的水域才是牠真正的精神家園。唐代駱賓王七歲時候，看見大白鵝在池塘中游泳，詩興大發，隨口吟詠了幾句，沒想到成了千古名篇。「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試問，哪一個學齡兒童不會吟誦這首《詠鵝》呢？
鵝，是老百姓的「院中寶」，牠由大雁馴化而來。常見的家鵝，有灰鵝和白鵝兩種。灰鵝毛色黯淡無光，實在不起眼。白鵝，羽毛光潔，白衣勝雪。成語「鵝毛大雪」把輕飄飄的雪花比作鵝的白羽，無形中提高了鵝的知名度。雪花最是純潔無瑕，白鵝沾了光，似乎也變得超凡脫俗。
鵝，剛孵化出來時，小模樣呆萌可愛。鵝黃色，指的是幼鵝的顏色。鵝寶寶原本是清一色的淡黃，在成長過程中，牠們的毛色悄悄發生變化。最後，有的長成相貌平平的灰鵝，有的長成豐神俊朗的白鵝。
鵝的體型，比雞和鴨子大，生的蛋也比雞蛋和鴨蛋大很多。灰鵝產蛋量和白鵝不相上下，不管白鵝灰鵝，生的蛋都是一樣的橢圓形。東方女性，有一種極美的臉形，叫鵝蛋臉。紅樓人物薛寶釵就是一張典型的鵝蛋臉。鵝蛋臉雖美，卻怎麼也比不上林黛玉的瓜子臉。這大概是心機女不討喜的緣故。
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中，祝英台女扮男裝，梁山伯沒有識破。祝英台千方百計點撥，梁山伯還是和一塊木頭一般沒有知覺。祝英台沒辦法了，嗔怪梁山伯是一隻「呆頭鵝」。呆頭鵝並不是真呆，傻實在而已。
我寫過一篇《千里送鵝蛋》的小說。一位寡居的農村母親為了去北京城裡照顧孫子，把家裡的大白鵝送給了鄰居獨居的王大爺。王大爺精心呵護這些大白鵝，大白鵝產下的蛋，王大爺一個也不捨得吃，他用心保存着，等着物歸原主。他忽略了鵝蛋的保質期。有一天，王大爺意外得知張大娘病了，正在北京城治療。他二話不說，提了一籃子鵝蛋就去了北京。然而，在北京，他去醫院沒有見到張大娘，張大娘失蹤了。王大爺路費被偷了，只好在街頭賣鵝蛋籌路費回家。他賣出的鵝蛋被買主不小心摔壞了一個，一股臭味瀰漫全街。王大爺被買主誤認為是騙子。在交警的幫助下，他訴說清楚，回了家鄉。回到家一看，張大娘正在他家院子裡給大白鵝餵食。古有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今有千里送鵝蛋，一段夕陽紅。
大書法家王羲之喜愛鵝，家裡建有鵝池。池裡群鵝嬉戲，姿態各異。鵝池旁的石碑，上書「鵝池」二字，據說是父子強強聯手，天作之合。鵝，是父親王羲之寫的。池，是兒子王獻之寫的。放在一起，居然分不清孰高孰低，足見二人書法功底皆是爐火純青。
山陰的一個道士，養了些美麗的鵝，王羲之去看了看，十分迷戀，堅決要買下來。道士知道王羲之書法值錢，要求王羲之只要替他抄寫一遍《道德經》，就把鵝群送給他。王羲之一百個樂意。抄寫完畢，趕着鵝們去壯大自家鵝池去了。雖然不曾見過這大名鼎鼎的鵝池，想像中，也該是如《紅樓夢》大觀園裡的「菱荇鵝兒水」吧？我有個閨蜜，曾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一隻大白鵝變成了直立行走的鵝。問我這是什麼兆頭？我自然不懂。但是為了安慰她，只好胡謅。我說，直立行走的鵝，那是企鵝。企，通「起」，鵝就是「我」。恭喜你，這是個好夢，預示着升職。閨蜜風趣地說，難道醜小鴨真的會青雲直上，變成白天鵝嗎？
金豬賀歲，新春大吉，既然大張旗鼓說鵝，不能不提鵝的美味。鵝肉燉白蘿蔔，是一道冬季養生菜，也是北方局部地區的過年大菜。鵝肉鮮嫩味美，熬出的湯汁清香不膩，蘿蔔味的鵝湯補養身體之餘，還可以預防感冒咳嗽。今年春節，回農村老家陪老人過年，不但吃了鵝肉燉白蘿蔔，還吃了鵝蛋炒韮菜。鵝，土生土長，蛋，有滋有味，那叫一個香。
鵝蛋和香椿芽也是一對好搭檔。兩者結合，潤燥除熱，補氣養神。我從老家帶回的幾隻鵝蛋，沒捨得隨便做了吃。再等十天半月的，香椿芽該陸續上市了吧？頭茬香椿芽是「富貴菜」，地地道道的家產大鵝蛋來配牠，才不枉了這名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