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飯店》
作者：東野圭吾
譯者：陳系美
出版：三采文化
日本的流行文化界，一向對酒店業界甚有興趣，無論小說又或是戲劇都有不少相關作品出現。前者如淺田次郎的暢鋪酒店系列《監獄酒店》（有春夏秋冬四集），後者如2018年的日劇《懸崖邊的飯店》（戶田惠梨香主演），都是一時話題下的產物。
好了，改編自東野圭吾小說原作的《假面酒店》，焦點是兩個「專業世界」的衝突──警察人與酒店人的專業風範，正是電影的噱頭所在。飾演刑警新田的木村拓哉要在酒店中當臥底，防止預先張揚的殺人案件發生，而長澤雅美飾演指導他的職員山岸。警察人的懷疑他者，與酒店人信任顧客的對立工作倫理，恰好構成衝突，當然發展下去，自會帶出兩者因專業性的堅持及追求，於是出現合流同質化的美好結局來。
我是看畢電影才回首拿起小說看的，其中忠實程度甚高，連身邊不少人也按捺不住打趣──看來世上真的沒有其他民族，較日本人更執着於專業世界以及背後的人情倫理的要求了。而電影其實更銳意強化此印象，譬如在起初為了交代兩個世界的視角不同，便借有客人因趕着要離開，從而要求特快退房安排，由是而帶出新田要求人人奉公守法，而山岸強調規則是客人定的對立面，反映出彼此對不同專業性堅持上的差異。不過一切還是小說來得細緻，同一片段場面，在小說中其實還有後續（電影則略去），經理久我出來為新田解說，就是奉行客人定下的規則，目的是要讓客人感到舒適愉快，因此反過來說，只要能達成此目的，也可以說不一定要對客人所說的一切唯命是從──總之殊途同歸就可以了。
是的，我想說的就是細節上的差異來。
電影版針對兩個專業世界發揮，固然是容易討好的安排，由對立到統一也是順理成章的程式鋪排。但東野圭吾想說的，我認為遠不止於此，更準確地說，他在《假面飯店》中所突出的，正是在幽日本人一默──從而強調專業世界倫理的追求，一旦變成金科玉律，很容易就會墨守成規，後果有時候會嚴重到難以估計。
剛才提及久我的修正，已是一種伏線式的預警，提示一切要靈活變通。後來又有另一在電影及小說版中不同的處理片段，值得大家細察玩味。電影中安排了新田及山岸在房間內，為應付客人刁難時訴說往事，交代了山岸是因為以前上東京考大學之時，因為遺留了守護符在房間，而酒店竟然派人送至試場給她，令她大受感動，於是預示了將來成為酒店業職員的夢想。
好了，在小說版中，此乃屬於山岸在走廊上的自我回憶部分，而非與新田的對話內容，而且內容也遠較電影版的來得詳細。電影版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強化兩人的關係及默契，從而建構出其後的黃金組合印象來。但小說版於此要突出的，是山岸後來為了致謝，重臨酒店與後來成為了總經理的藤村對話內容─後者強調不用向任何一位員工致謝，因為酒店服務是團隊工作，好壞也是共同承擔的，因此不用予以個別化的看待。
而此也正是我剛才提及東野圭吾想突出的方針之一，正如久我所言，只要客人感到舒適愉快，達成目的就可以了，僅按指令辦事不是上策。電影後來的關鍵情節──山岸因當年墨守成規，把當時懷了身孕的長倉拒諸門外，正好種下被報復的惡果。東野的溫婉忠言，其實較電影版所呈現的，來得更加深邃透徹。■文：湯禎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