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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台客聚】《耳聵》與《鬢髮》

2019-10-21

潘國森

偶見「第二十九屆全港詩詞創作比賽」公佈結果,去年比詞,今年比律詩。李裕韜老師今回得到亞軍,得獎作題為〈耳聵〉,其詩曰:

大地聲沉杳鼠鴉,漸愁耳聵感年華。憾違雞唱晨曦誤,幸遠蚊雷夜夢賒。射影譏讒渾不擾,惱人叨絮莫相加。無爭虛靜希夷境,休管蜩螗世論譁。

李老師方當盛年,比此間「潘老頭」年輕了一大截,尊耳還未至於「聵」吧?李老師實實在在是督促「潘老頭」老來學詩的「二師父」,貨真價實也。

近年在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經常遇到網友熱衷於吟詩作對,但是當中有不少人居然堅決不肯弄通漢語的平仄。平仄是漢語詩的基礎,怎麼可以不通?曾經指出小朋友學寫對聯,最起碼上下聯腳句平仄萬萬不可以錯,否則立刻穿崩!有小朋友誤會以為我說只需腳句平仄合律就可以,非也,非也。我只是說連腳句也錯,連想欺矇外行也不可以。

「潘老頭」詩興不高,只因大師父、二師父多番催迫,盛情難卻,只好從命。律詩太麻煩,因為要安排頷聯(三四句)和頸聯(五六句)的對仗,還是喜歡寫七絕,簡單而少拘束。李老師頷聯以憾違對幸遠,雞唱對蚊雷,晨曦對夜夢,誤對賒。今天中國讀書人要造格律詩,韻腳要按金代整理成篇「平水韻」,鴉、華、賒、加、譁五字要押韻,不過因為漢語讀音隨時代變遷,今天賒字的通用讀音已不能與其他四字押韻,不過寫詩的規矩如此,誰都要遵從。頸聯射影對惱人,譏讒對叨絮,渾不擾對莫相加。讀者如對吟詩作對有興趣,讀一下前輩的作品或可以從中偷師。

此時此地,周遭噪音甚多,聽覺不靈,反而樂得耳根清淨,其為時代之悲哀歟?

潘少孟老師的〈鬢髮〉得到優異獎,「潘少師」輩分甚高,李老師也吩咐我多向潘少師請益。潘少師賦性端嚴,說話不多。文友前自稱「老潘」,我便笑道:「你是『老潘』,我是『潘老』。老潘是昵稱,潘老是敬稱。」然後還強行稱之為「潘少」。不過開這個小玩笑也要適可而止,最後是敬稱「潘少師」。少師是古代官名,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少師少傳少保是三孤。清制三公三孤為加銜,三公正一品,三孤從一品。因為教我詩詞的老師也視「潘少師」為老師級,那麼我「潘老」就不宜有僭跟隨亂叫老師了。

詩詞比賽的名次由評判聯合審議,冠軍未必便勝過亞季,評判雖然盡力保持公允,但是欣賞文學作品的口味脾胃始終因人而異。潘少師的得獎作品是:

推移歲月似急湍,初長髭鬚萬里摶。香稻須謀塵裡走,青絲漸變鏡中看。多磨砥礪圓頭角,歷劫風霜上鬢端。落帽未應成韻事,稀疏毛髮感微寒。

李老師年富力壯,卻以《耳聵》為題;潘少師是碩德耆宿,也以《鬢髮》為題,都拿年齒日增來做文章,真的無巧不成話。近時此地世代對立非常嚴重,許多小娃娃嫌棄我們「老人家」阻礙他們的「統治」,其為「時代巨輪不可抗拒」的註腳哉?

頸聯的「砥礪」對「風霜」原本對不上,砥與礪、風與霜句內自對,然後才對得上,「圓」和「上」都作動詞用,此又為一般修辭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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