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在中國人心裡，莫斯科郊外比莫斯科知名度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簡直就是家喻戶曉了。卡洛明斯科婭莊園就在莫斯科郊外。
我們去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路燈也漸次亮起。下午落過一陣雨，道路有些濕滑，兩邊樹木高大，葉已落盡，禿枝粗椏之間，偶有烏鵲掠過。初冬的蕭瑟冷寂不用渲染，我就悄悄地把長羽絨外套的帽子，拉了起來。
這座隱匿夜色中的莊園，在俄羅斯人心中的位置，有點像圓明園。有萬園之園美譽的圓明園，毀於英法聯軍的戰火，卡洛明斯科婭莊園中美麗非凡的宮殿群，全木結構，僅窗戶就多達3,000扇，從建築到內部裝飾，堪稱美輪美奐。從14世紀起，這裡一直都是歷代沙皇最喜歡的避暑山莊。很可惜，俄法戰爭中被付之一炬。現在能看到的，只剩下16世紀建造的聖格奧爾鐘樓教堂、耶穌升天大教堂、約翰大教堂、喀山聖母大教堂、彼得小屋等建築。
俄羅斯的教堂外觀，洋葱頭式穹頂是標配，不同之處多在於穹頂顏色，聖瓦西里大教堂穹頂是以色彩繽紛而出名，滴血大教堂的穹頂，也因為顏色豐富謀殺了不少菲林，伊薩基輔大教堂的純金穹頂更是貴不可言，僅穹頂鍍金，就用時8年，耗費了100公斤的黃金。卡洛明斯科婭莊園中的這幾座教堂，相較之下就顯得樸素多了，雪白色的外壁，深藍色的穹頂，或石製的塔形錐頂，坐落在靜謐的叢林之中，自有一種清新淡雅的格調。
到訪卡洛明斯科婭莊園，最令我記憶深刻的，其實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橡木小屋，彼得小屋。夜色中，深褐色的小木屋，不過二三十個平方大小。裡面燈光透出來，但沒有對遊客開放。聲名遠揚的彼得大帝，9歲之前就一直住在這裡。
這位放在人類世界史上都堪稱蓋世英雄的帝王，終其短暫一生，縱橫捭闔，勵精圖治，在經濟、制度、軍事、文化等方面全方位實施改革創新，重塑了國家前途和民族命運，讓寂寂無名的俄國躍升成歐洲強國。
彼時的中國，當政者也是青史上赫赫有名的康熙皇帝。中俄兩國在西伯利亞、貝加爾湖一帶正鬥得難分高下。很可惜，這兩位大人物的繼承者資質和能力相差甚遠，除了原屬於中國的大片領土易主，深邃靜美的貝加爾湖，也成為過去數百年來，只要提及，國人便不由得心生扼腕之嘆。
彼得大帝個人智慧勇氣性格，和所成的霸業，直到今天也難以被後人企及。攀龍附鳳地說，彼得大帝也算是我們這些新聞人的同行。1703年1月13日出版的《新聞報》，是俄羅斯歷史上第一份印刷發行的報紙，便是由彼得大帝親自創刊。這份官方報紙，1728年由俄國科學院接手，一直出版到1917年，整整存在了214年。
當然，成大事者往往都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在推行新政時，他的野蠻殘暴也遭到了後世的詬病。譬如為了捍衛自己的改革成果，不但與皇后離婚，還處死了被他立為儲君的兒子。
彼得小木屋外面的樹林裡，立着一座彼得大帝的站立銅像，據稱是跟他真人一般大小。身高兩米有餘，身材挺拔，面孔英俊，目光堅定地望着前方。儘管夜色愈濃，仍舊有到訪的兩名中年女遊人，仰慕心切，忍不住跑上去，一左一右挽着銅像的手臂合影。高矮懸殊過大，肥瘦對比鮮明，眼前突然出現的最萌身材差，即刻逗得周圍一片善意的笑聲。其實，我自己也發生過同樣的滑稽場面。在一間俄餐廳裡，我們按照預約的時間到了，上一撥客人還未用完餐，外面寒風刺骨，我們一群人就在餐廳大堂的樓梯口等着。不斷有預約的客人湧入進來，樓梯口愈來愈擠，我只好不斷往靠牆的地方縮，不小心撞到了後面人的身上，我一邊Say Sorry，一邊回頭向對方致歉。結果發現自己的臉，居然只能對着對方的肚子。頗為費勁地仰起頭，才看到身材異常高大肥碩的俄羅斯大叔，一臉友好的笑意。
卡洛明斯科婭莊園面積很大，沿着一條林間小道，我們一路慢慢地走到了莫斯科河邊，河邊設有簡易的飲品店。暮色四合，捧着一杯熱咖啡，淡看眼前露寒煙冷蒹葭蒼蒼，寬闊的河面上，一大群綠頭鴨，輕撥紅掌，還在低頭覓食。遙遙望去，天連衰草，樹影橫斜，河對岸的莫斯科城，燈火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