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振
以前回福建老家看媽媽,帶點適合老人家使用的工具,總會得到她的表揚。這次返鄉,特地為百歲母親買了一個可以伸縮的撓癢耙,以方便她在需要時使用。原本以為一定會和以往那樣,獲得媽媽誇獎,殊不知老人家用後對我說,不如你爸爸20年前親手做的竹製品。我不服氣,認為「洋貨」會不如鄉下產的自製品?於是將爸爸當年製作的撓癢耙仔細研究、比較一番後,確認爸爸為媽媽製作的撓癢製品手藝雖然不及不銹鋼的發光、漂亮,但由於製作者的細心,其長度、大小、光滑和彎曲度等均非常適合媽媽使用;該作品該光滑的地方光滑,該粗糙的角度粗糙,可以說是恰到好處、量身定做的有機佳作;烏黑光亮、含包頭獨特元素的竹製品的確比從我買回的洋貨好得多。
爸爸是一名農村小學教師,在3尺小學講台度過他普通的一生,教齡超過50年。他的學生遍布政、商、科技、教育、醫學等諸多行業,名副其實的桃李滿天下。爸爸奉行、崇拜陶行知的「平民教育」和葉聖陶的「教學生能自主學習、分析」的教育思想,由於書教得好,幾乎年年(文革期間除外)被評為先進教育工作者。爸爸學問並不高,學歷是中學畢業,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對教育工作的熱愛,倍得到鄉親的稱讚和愛戴。他曾經在隔壁村的南江小學從事教學多年,只要是那個村的普通村民,提起祥福先的名字,正可謂無人不曉,且總會為爸爸當年在教書育人方面所取得成績舉起大拇指加以褒獎。爸爸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勞靈巧雙手繪就了七彩人生。
爸爸離開我們已經21個春秋;然而爸爸的音容笑貌卻無時無刻地在我的大腦中,鼓舞、提醒着自己。爸爸的良好品質不僅使他在教學生涯獲得豐碩成果,也影響着他的後代。在爸爸的後人中,有博士、碩士,以及大學畢業生幾十名,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天津大學、復旦大學等內地著名高校都留下其子孫的身影。由於特別重視教師的培養,北京師範大學、華東師範大學、福建師範大學、福建教育學院等亦都留下爸爸子孫的足跡。他們當中有動手能力極強的科技精英,有德高望重的特級教師,涉及的學科有中文、數理化生、現代通訊等。知情人士戲稱,祥福先一家自己辦一間中學完全可以不必增聘其他人手。
爸爸不僅書教得好,其動手能力極強,是一名能工巧匠,無論是家裏和學校內需要的各種用具,都能自己動手製造。在當年農村物質十分缺少的年代,爸爸善於利用當地資源為自己、鄰居、學校製造了眾多堪稱一流、美觀實用的各類「仿製品」。為了豐富農村學校孩子的體育課,他利用課餘和當地資源,為南江小學製作了系列適合孩子使用的玩具,包括鞦韆、各式轉盤、翹翹板、風車等戶外兒童娛樂設施。當時,南江村村民創作了一首順口溜:黃祥福,大都督;帶學生,去砍竹,取回竹,做「米貿」(一種翹翹板的當地叫法),學生玩得滾滾炮;將當時鄉村學校的豐富學生課餘生活描繪得淋漓盡致。
由於爸爸在教書育人中成績顯著,福建省龍巖市教育局還專門在南江小學開了一次有幾百名各級領導、小學校長參加的大型現場會;讓與會人員現場參觀爸爸親手製作的教具、玩具等,受到與會者大力稱讚,爸爸還因此被福建省政府評為當年的省級勞動模範;當年政府發給爸爸的金字獎牌目前被哥哥珍藏家中。一名普通小學教師,一生堅持認真教書育人,能夠取得如此殊榮,繪就了他的七彩人生,其中爸爸的動手能力可以說起到更為重要的作用。
爸爸當年曾經用竹子製作了一個筆筒,正面用純正的正楷寫上古代劉禹錫的《陋室》銘中名言:「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當時由於自己對古詩不熟悉,也沒有互聯網的可查閱,一直對其中意思無法理解。直到有一天,爸爸有閒,於是問此中含意;他從書架中翻出一本古詩,找到劉禹錫《陋室銘》篇的「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爸爸先以白話文給予翻譯和講解,一字一句教我閱讀,直到我能夠背誦,方可轉換話題。此事讓我體會到爸爸的工作態度,和一教到底的執着。正因為如此,爸爸才能在教書育人方面取得優異成績,成為閩西鄉村教學的一顆明珠;亦成為我們兄弟等從事教學工作時的座右銘。也就是這個原因,陶行知、葉聖陶先生的教育思想和爸爸一生追求的教育情操,直接影響着他的後代;以致今天在不同學校從事教學工作的後人,能夠青出於藍。也正因為爸爸的教育思想的熏陶,從事中學教學工作的哥哥能夠將國家文化部發放的「書香人家」金字獎牌捧回家中。
人生是否如意、成功,涉及到包括自己是否有良好的待人技巧、受到優質教育、具有較好智力亦即擁有優質遺傳基因,以及家庭和社會背景等等。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常動手」亦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肯於動手且動手力強的人,不僅可大大充實、豐富自己的生活,擴寬社交圈子,還可幫助別人、充實自己,有助創建和享受七彩人生。反之,連安裝一個普通水龍頭、更換一隻保險管,甚至擰幾個螺絲都需要請人幫忙、協助,生活質素則會大打折扣,碰到的困難亦會更加多,甚至貽誤稍縱即逝的人生機會。家長和老師不僅需要努力關注孩子的學習進度,亦需要時時刻刻注意提高孩子的動手能力、養成能夠受益終生的良好動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