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境自強之娛樂製作業(一)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香港演藝行業迅速發展,無論是電影、電視、音樂、舞台還是幕後製作等行業,都誕生過蜚聲國際的巨星人物。乘娛樂業之好風,今日大大小小的娛樂及製作公司多不勝數,但疫情帶來的業界大洗牌中,多數中小型公司如同不堪攀折的花蕊,夭折於時代的冷雨風霜下。但這之中也不乏昂然挺立的「例外」,面對幾乎寸步難行的業界環境,他們的經營者未怨天尤人也不輕言放棄,在這艱難嵂蒪赮僂{盡最大限度開展業務,或是兢兢業業蟄伏籌備探索新領域,為旗下藝人及員工撐起一把「保護傘」,以待行業回溫之日。 文、攝:黃依江
因「限聚令」實施和演藝場館關閉,首當其衝受影響的便是商演和演唱會的舉辦。這兩項娛樂及製作公司的主營業務無法進行,其他工作均難以開展。大部分公司於早前談妥承辦的演唱會,因疫情持續一再延期,至今已悉數取消,前期投入宣傳籌備付諸東流;加之商演取消,旗下藝人收入驟減,而只能選擇減薪、裁員甚至結業。疫情桎梏下,變通最重要,天盟娛樂有限公司主席顏培意與薪娛國際綜藝製作有限公司丘亞葵,他們盡一己之力掌住手中舵,逆風中調整航向,為自己的員工守住了一方相對平靜的天地。
檢疫下藝人回內地開工難
天盟娛樂原計劃近期承辦的演唱會覆蓋香港、澳門、內地甚至美加地區,都因疫情而無奈取消。公司藝人原本70%的商演都在內地舉辦,自由通關的情況下,常常是香港內地兩頭開工,但現下必須經過14日檢疫隔離,只能放棄內地原已談妥的工作機會。「原本海俊傑接到一部內地殭屍片男主角色,但他同時在香港有TVB的劇在拍,原本正常通關,兩邊同時進行也可以,但現在不可能,只能放棄,損失6位數。」收益的損失不是顏培意最在意的部分:「我有其他生意,儘管都受疫情影響不小,但還能拿出少少補貼娛樂公司方面,但我們的藝人都很年輕,失去原本很好的內地發展機會,我替他們遺憾。」
談及旗下藝人,顏培意有自豪亦有疼愛:「他們都很敬業,目前情況下只得零碎工作,但已經幸運過很多同行,所以他們也很珍惜。比如海俊傑由過年前到M家他都未停過工,連拍三部劇,目前因為疫情第四部推遲髐痐痋A但應該很快又會復工;天堂鳥組合,最近有接到一個食品廣告代言,疫情前後都不停出新歌又拍MV;謝文欣的新歌又獲2020勁歌金曲優秀選第一回合得獎歌曲……可能正是因為大家都很努力,才仍能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一些工作機會。」因有新城電台嘉賓主持確診的前車之鑑,顏培意亦十分關注藝人的健康安全,開工前都會事先了解工作地點和需要接觸的人,提醒藝人注意個人壎矷B保持安全距離。工作之餘的時間,他也請到知名的老師培訓藝人化妝、唱歌、舞蹈甚至功夫技巧,最近又新增加了教授拍攝、剪片的課程:「希望他們可以做到『多功能』,趁這段時間多多增值自己。」
轉戰網上平台維持曝光度
儘管工作量減少,顏培意仍堅持讓員工如常上班:「這是為了帶一個訊號給員工、同行與社會,埋怨環境是沒有幫助的,這種情況下努力才會有幸運。」天盟娛樂在這段時期內,不僅沒有減薪、裁員,反而增聘了宣傳團隊的人手。在顏培意看來,現下維持藝人曝光度非常重要,沒有了線下商演、媒體採訪以及電台節目,其餘的線上宣傳方式仍可繼續,並且更加不能鬆懈。市場推廣部經理Fly亦表示,公司正趁此時機大力發展新媒體宣傳渠道:「我]Keep住每位藝人每禮拜出兩三條片放上抖音、Youtube、Facebook等平台,所以同事都要負責拍片、搵Sponsor、剪片等工作,總的工作量並未減少。」
顏培意認為,「轉戰」網上平台是疫情下娛樂行業的大勢所趨,所幸的是,公司目前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宣傳團隊,宣傳自家藝人之餘仍接受其他娛樂公司的委託,協助他們制定和實施宣傳方案,在疫情期間這項業務很受歡迎。Fly則表示預計疫情結束後,娛樂行業的競爭會非常激烈,因此公司始終未停止籌劃:「我們好早就開始準備,在第三波疫情前的和緩期已經簽約了新藝人,想了很多新方向。我想許多娛樂公司都是等緊疫情結束就衝出來,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為未來重啟鋪路,Keep住藝人人氣,令觀眾一直記得他們。」
疫情後︰展望娛樂業 機會與競爭同在
顏培意和丘亞葵都預計,在疫情結束後會出現一個娛樂界演出的高峰。顏培意解釋:「人們常說的『報複式消費』在娛樂業也存在,演唱會方面『餓鼲搨@』,相信那時會各個都要開Show,賣飛賣到爆滿,那也將是一個重新振興業界、幫到同行從業人士的機會。」但到那時,演藝界的競爭也會同樣激烈,丘亞葵認為希望就在當下的蟄伏準備之中--他最近不斷讀書吸收營養、邀約創作、一絲不苟地籌備、安排:「我的目標是將音樂劇做得像《帝女花》一樣成功,其實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有許多精華可汲取,去作出萬世流芳的作品。」
海內外演出項目全取消很慘
薪娛國際綜藝製作有限公司則更為被動,董事總經理丘亞葵自言,因公司以承辦和製作演出為主要工作,既無法舉辦演唱會,就意味茠韖G全無收入。「除了本地演出,每年都有四五個海外演出項目在新加坡、馬來西亞那邊,這個取消損失最大;以及原本預計在今年舉辦的2019年龍劍笙《帝女花》粵劇演出4K版本上映,原本預期會有很好反應,但只放映了兩場就叫停。目前紅館批了我明年3月的演唱會和5月的音樂會,但都不知疫情去到幾時,我好驚。」儘管公司大多為外判項目,員工總數不多,但因資金實在無法周轉,丘亞葵不得已還是裁掉一名員工。
「資金方面真的很慘,只能頂住。有洐n找數,我只能同對方講遲點找。我很多年未失眠過,最近夜晚總是醒來,心理壓力大,公司一開門,乜都要畀錢,我1997年開公司到現在從未見到這種情況,無論哪個行業都如此艱難。」
演唱會行業外判工獲資助難
作為曾縱橫粵劇和演唱會兩個業界的專業人士,對比粵劇界成功獲政府補助,丘亞葵坦言演唱會行業要爭取資助非常困難:因其中涉及的工種繁複,有時一個員工身兼多職,亦不像粵劇行業每個工種都有註冊在檔,所以無法按照工種派發資助;又因場館排期有限,有的公司確實有演出計劃卻尚未排到位,所以按取消場次來給予補助也會有缺漏。多重難點導致業界無法拿出一個公平合理的資助分配方案,政府無從下手給予幫助也是情有可原。丘亞葵認為唯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根據已註冊製作公司的商業登記,在兩至三年內有運營記錄、有合約、有場館Booking被取消的,才對公司給予資助。但他認為背後仍牽扯茪@系列複雜問題:「比如製作公司外判的舞台、燈光、音響方面工作人員又點算?佢]點申請?」因此他覺得,等來外界及時援助的幾率較低,自己的公司還是要自己救。
籌備新項目 考慮結合大數據
丘亞葵透露,公司也嘗試過與藝人合作進行直播「帶貨」,但他對於節目效果並不太滿意:「讓藝人對茠躓蟥縐潃蚅薄A我覺得有些悶。形式上我還在探索,轉型不是一夕就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藝人們雖然少了收入,但知名度高者還是很難放下身段接受這種合作邀約:「有躞壑H不願意做銷售,搵佢唱歌可以,但賣洐爣o,我都冇辦法。」作為資深演唱會監製,他觀察熟悉的台前幕後人員,發現在行業寒冬,反而是幕後人員轉型更加積極:「我識得一個幫劉德華做演唱會的女仔,近排無工開,佢鰜峊爣苳H整蛋糕,都做成一份工作。也見到有去學習、讀書的,身段放得低,轉型也就快。」
丘亞葵笑稱自己也是為生存放低了身段:「成個禮拜我鬗膝q的時間加埋不到兩個鐘,都是拎荍琲漱膘ぁ]每日衝,搵項目、搵生意,搵周轉。有時實在想不到辦法就拿出電話看看有什麼人可以聯繫,以前不熟的合作夥伴,我都打過去試。可能機會就在那埵荍A不知道,所以都要不斷試。」
前幾年丘亞葵做粵劇演出十分成功,但後於巔峰期決然抽身而退,皆因他覺得情懷和做生意是矛盾的,自己對粵劇抱有的情懷與理想太過浩瀚,而不計較金錢利益的得失,這是作為生意人的大忌。「如果不愁衣食,我能將粵劇搞得更好,但即便我食很少,員工都要食飯、養家,我還是要為公司利益考慮。」目前他將目光轉向情感和層次較演唱會更為豐富的音樂劇,因為5年前他曾操辦顧嘉煇紅館退休演唱會,後請杜國威將幾首歌曲改編成愛情故事,希望可以用音樂劇的形式進行演出,相信效果會很感人。「目前準備工作已做得差不多,只待疫情結束便可以開始演出。我對音樂劇有很高期望,希望以後可以作出一個文化性的項目,在大灣區的劇場進行巡演。」而關於粵劇的部分,丘亞葵也有自己的打算:「最近有個做電腦大數據的朋友建議我,將手上有版權的幾套粵劇打散,比如專登拿出《帝女花》中的《香夭》,搵一囍悀H家講鴷L們對於《香夭》的感情,再搵爣M業人士去講,這場戲要怎樣演繹,最後作成節目,會有比較多觀眾看。」他覺得結合大數據分析結果的形式很有趣,也希望未來能藉助這項科技去推廣粵劇教育。
各有艱難 仍心繫社會
7月《帝女花》4K慈善首映在西九戲曲中心舉行,丘亞葵將所有收入不扣除製作開支全部捐予長者安居協會。問及原因,他才道出暗藏心中的秘密:其母於近期過世,最後的時日他在醫院陪同,眼見長者病區許多孤單無依無靠的老人而感到心酸,於是聯繫朋友將首場收入如數捐出。丘亞葵坦言他未曾與任何人提及此事,往年亦都在中秋時去老人院探望長者,於此特殊時期更不願袖手旁觀。
文化企業的老闆通常也有虓O悲的情懷,儘管時下自己不易,目光也不離社會上弱勢群體的艱難。顏培意則是在春節後口罩緊缺的時期高價購入一批口罩,讓藝人們落區派發給有需要的老人。顏培意說:「不忍見到老人家、清潔工撲不到口罩,這種情況下能為社會做的也不多,能做幾多是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