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期和大家介紹了初唐和晚唐時期的詩人，相信大家對於唐詩發展有了一個初步認識。現在我們把時間線稍為推前，看看中唐時期的白居易和元稹兩位詩人的作品，窺探中唐時期的詩歌風格。
白居易，字樂天，晚號香山居士、醉吟先生。他的作品通俗易懂，故有「老嫗能解」之說。由於盛唐詩歌發展至中唐，詩歌風格已出現了只重形式，而忽略內容深度的情況。白居易為了改善這一變質的文風，於是提倡新樂府運動，主張詩歌要回歸現實，反映社會狀況，即「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綜其一生，其詩歌創作也的確以此為宗。文學改革之路漫長而艱辛，白居易遇上了他一生中的摯友--元稹。兩人其時齊名，號「元白」，分別作有《元氏長慶集》與《白氏長慶集》，稱為長慶體，又稱元和體。兩人唱和之作甚多，我們之後會再仔細說說他們的唱和作品。
白居易的作品流傳甚廣，如朝鮮半島、日本等地皆有其作品的身影。現存近三千首，是唐代存世詩歌最多的作家。他寫的諷喻詩尤為出色，和前文提及的「合為事而作」契合，希望藉着詩歌對政事起積極作用。他也是繼杜甫之後，另一寫實派的代表。
《秦中吟》十首是他諷喻詩的代表作，他任左拾遺期間，於任內看見很多民間疾苦，於是便寫下十首《秦中吟》反映社會現實。他在《傷唐衢》提過：「憶昨元和初，忝備諫官位。是時兵革後，生民正憔悴。但傷民病痛，不識時忌諱。遂作《秦中吟》，一悲吟一事。」表明自己的創作宗旨。其中《輕肥》可謂影響最廣。全詩如下：
意氣驕滿路，鞍馬光照塵。
借問何為者，人稱是內臣。
朱紱皆大夫，紫綬悉將軍。
誇赴軍中宴，走馬去如雲。
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
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
食飽心自若，酒酣氣益振。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全詩先寫當時內臣的意氣風發，騎着駿馬奔跑，引起旁人的側目。內臣即宦官，如實反映了當時唐中葉宦官干政的情況，他們大多位於要職，要麼是大夫，要麼是將軍，盛裝出席軍中宴會，享盡一切的美酒佳餚。他們的身份、地位、待遇都是最好的，看似太平盛世，卻存有暗湧。詩人筆鋒一轉，指出百姓在江南的慘況，衢州更加出現人食人的慘劇。食人者，正是那趾高氣揚的內臣。這種前後落差，令詩歌的主題更加深刻突出，詩人沒有加入任何評論，但對當時的政治批判，可謂是「無聲勝有聲」的境界。
另一首較多人談論的則是《買花》：
帝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
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
貴賤無常價，酬直看花數。
灼灼百朵紅，戔戔五束素。
上張幄幕庇，旁織巴籬護。
水灑復泥封，移來色如故。
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來買花處。
低頭獨長嘆，此嘆無人喻。
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
詩中先寫京城又到了牡丹盛開時季節，高門大戶都正搜購着這驚艷的花兒。人們珍而重之，把這些價值不菲的牡丹視為珍寶。大家都習以為常，並且全情投入其中。這種風雅之事看似沒有什麼問題，但詩人卻在結束時引老者之嘆息，原來這一叢牡丹的價錢已等於十戶中等人家的一年戶稅，無情地將上層社會的窮奢極侈無情地揭示。白居易的詩淺白如話，卻又能深刻地指出社會的深層矛盾，實在十分難得。
白居易的諷喻詩固然出色，但筆者最喜歡的是他寫的一首小詩--《問劉十九》。詩只有四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全詩以新酒、火爐和晚雪營造了和諧的氣氛，在字裏行間感受到詩人和友人的情誼，展現了詩人的另一風格。白居易的詩歌易讀易明，淺中見深，是學習詩歌的入門之選。
■心台 中學中文科教師
隔星期三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