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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Leo Yu (The Blue Hydrant)
文︰黃傑瑜
執筆之時,「阿爺」高調公佈要將上海發展成國際金融中心。翌日,香港傳媒立即追訪各政經界人士,祈求聽到令人安心之慰藉。情況令人想到特首早前進京,在領導人面前「聽清楚」卑恭屈膝之態,亦令人想到早前王維基宣稱炮製一個香港人的電視台,卻失敗告終的窘態。
還記得九十年代,香港紙醉金迷,用「阿燦」稱呼內地同胞的含意不語自明。港產片及流行曲更是香港文化優越的最好證明,記得幾年前,鄉下的小妹的床頭還貼滿周慧敏的照片,現在?可能已經換上徐靜蕾或荷里活明星吧。黑白紀錄片中,六十年代香港人白手興家的形象則令人愈看愈陌生。
久未有新作,令人充滿期待的莊梅岩,其藝術節委約作品《聖荷西謀殺案》雖然沒有脫離她最有興趣的人物心理層面,但對香港人的位置,卻作出及時的詮釋。其涵蓋面之廣及深,加上莊氏一貫精彩的人物心理刻劃,實為近年難得佳作。該劇的男主角Tang不啻正是香港人的集體寫照及精神反映。
一句到尾,Tang是失去尊嚴的男人,這亦是他反抗及失控的主要原因。Tang與女主角Ling在美國認識及生活,原職酒吧調酒師的他,婚後「被迫」留在家中,Ling則負責在外搵錢。據喜歡安排及計劃的Ling在劇中解釋,這是因為她搵錢較多,故有此安排。被安排留在家中的Tang並沒有就範,為了體現傳統男性在社會的價值,即事業及財富,他決定四出尋找生意機會,奈何Ling完全不把他的計劃當一回事,男人最忌被人「睇死」,這可說是Tang及Ling衝突的導火線。
說Tang是香港人的反映,是因為莊以一個權力極端傾斜往女方的兩性關係中,體現了香港女性地位愈來愈高、權力愈來愈大的現象,男性則從以往一家之主的角色,慢慢演變為與女性共同參與決策,或者像劇中成為被控制的角色。而Tang向內地居美商人Patrick尋找資金,與現實中香港人的景況亦不謀而合。從服待外資到服待國內資金,近年靠H股的香港人,老闆雖然由紅鬚綠眼變成黃皮膚黑眼睛,但卻有一樣不變的東西。
《聖荷西謀殺案》中第三場正透出玄機。Tang在Ling不知情下,帶Patrick及其太太Zoe回家,恰巧Ling帶了一個台灣朋友阿明回來,兩岸三地在一個美國客廳中相聚。但Tang對此象徵意義不見得有任何興趣,於他而言,能否取得資金才是一切,「身份」並不重要︰「我寧願改變自己去適應環境」,這亦是Patrick說香港人「滑頭」的原因。但「滑」來自對現實的無力,正如Tang說︰「掌握一搵可以控制既野,譬如話經濟命脈咁,唔係更加務實咩?」
莊對此現象的斷定,以台灣朋友阿明帶來的窘局作結。「身份問題上的爭論……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浪花,但正正在這小浪花裡,如何掙扎便體現了人性的尊嚴。……你說的是生存,我說的是如何生存得有尊嚴。」
當然,對於生存大過天的香港人,選出一個貪污的總統、混亂的議會,是否真的可以稱為「有尊嚴」,絕對有待商榷,但香港人尊嚴是否日低,莊則借此劇予以明確的肯定。
不過,縱使第三場展示的政治意識,是香港劇作家中少見,但莊最關注的始終是人與人的關係,是角色的心理層次,對大環境的批判不啻是莊開的小差,第四場打後,莊延續其對角色心理的「診斷」。
說成「診斷」並非無因,從病徵中找到病因是醫生的職責,莊亦不例外,可以看出,對於她來說,事出必有因,一對女尊男卑的關係的出現,並非憑空,所以她提供了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結局,為這對男女、為第一至第五場的衝突提供了一個「說法」。雖然我認為「病徵」已很吸引人,「診斷」實在沒有需要,但「醫生」下診斷乃「天職」使然,這亦是莊一貫崇尚理性思辯及邏輯思維的呈現,個人風格也。
觀看《聖荷西謀殺案》不啻滿足了偷窺的慾望,在享受偷窺快感的同時,又看到了香港人的窘態,是這作品最成功的一點,縱使政治並非編劇重點,但莊能對香港的定位,提供及時的詮釋,是此劇最珍貴的地方。
註︰藝術節印行劇本集是為一大妙舉,下年應該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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