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羊璧
報紙上,天天用小拳頭那麼大的標題來吸引讀者,天天在那裡「爆料」。
說實在的,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大新聞?
作為記者,一定希望自己掌握了重要的新聞,而且是獨家的,值得報紙上大字標題「爆」出。重大的新聞,的確也值得以石破天驚的手法來吸引讀者。但是,目前香港流行的是過分商品化的做法,常常在藝人、名人身上做文章。渲染的是個人瑣事私隱,未必真的有新聞價值。
真正發掘出有社會價值的新聞,那是有水平的記者才做得到的。有時掌握到了一些獨有的新聞,也不一定適宜隨時「爆」。
抗戰時期的名記者彭子岡,有一篇《採訪雜憶》,談到了探訪獨有新聞的甘與苦,也談到怎樣才能夠得到最好的「爆料」效果。
有一次,當時的監察院于右任院長,由成都返回重慶。彭子岡知道于院長這時是在「消極請假」,請求採訪他,被接見了,而且「談得很多」。彭子岡說:「他這位老記者對後輩一向很關心,所以捋著銀鬚談了一些大事小事,臨走時他說:可別發表啊!—我違反了他的意旨,下一次他便請我吃了閉門羹。」
彭子岡當時很有名氣,得到接見,而且談了很多,這表示于右任對她另眼相看,但是談後囑咐不可發表,自然有他的原因。彭子岡卻覺得寫了應該對于院長本身沒有甚麼損害,就寫了,發表了。她得到的體會是:「也許是把新聞看得太重,沒有把路子留得長一些」。
採訪重大新聞的記者,必須有廣闊的人事網絡,又必須取得這些關係人物的信任,「把路子留得長一些」,才能夠越來越得到深入發掘問題的機會。
彭子岡的又一次經歷是,毛澤東到重慶(國共和談)的時候,她隨了一個婦女團體去訪談,也「談得比較隨便,範圍很廣。」毛澤東知道訪客中有記者,就囑咐:「勿發表,因為發表了,別的記者要譁然了。」不過彭子岡還是「新聞第一」發表了,發表了再說。結果中共駐渝代表向那個婦女團體提出抗議,彭子岡才知道這一次又孟浪了。
彭子岡也有一次成功的經驗。
當時孫夫人宋慶齡在重慶,但記者不容易找到她。彭子岡形容「她是一位植根在人民心中很深,而不願、也不便拋頭露面大發議論的人」。彭子岡很想寫一點有關她的新聞,卻苦於接觸不上。結果她還是寫了,寫舊聞,但在此時卻有了新聞價值。彭子岡說:
「結果根據舊日裡對她的仰慕與上海她有過幾次英勇的場面(去蘇州見七君子,送魯迅殯等),我寫了一篇孫夫人印象記。這小文章,不想竟得到正在開會的參政員們一點期許。張季鸞先生那時也是參政員,這位慈善的老先生特別打電話回來,要人告訴我那文章的反響。」
新聞怎樣採訪,得到了新聞該怎樣寫,怎樣「爆」,怎樣獲得更長遠的效果,彭子岡這些經歷,可以作為參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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