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袁兆昌出新書,名為《大近視》——我視之為一反諷的命名。「近視」也者,近清而遠不明者也;然而袁兆昌卻是徹頭徹尾的歷史論者,他對軌跡脈絡的執著,已跡近流露原教旨主義式的癖好。
何以見得?倘若僅從「金曲倒數」中窺探,你可能還以為作者是一把年紀的老頭——由歐陽菲菲、姚蘇蓉、李香蘭、白光到靜婷等,總不能說是年青人的口味吧。那其實絕非只限於興趣品味的定位玩意,而是一種對老好日子的寧靜嚮往。此所以反過來縱觀全書,即使內容好像蕪雜煩瑣,其實內裡貫通脈絡的,是作者對過去的好奇,以及對承傳的堅持。你可以看到作者無論訪問時裝師、畫家、作家又或是填詞人,同一鋪陳方向是先尋根究底,為讀者建構出受訪對象的背景輪廓,然後才展示各人不同的視野角度。鑑古知今,是作者切入眼前世界的重要鑰匙。
然而作者對歷史的溯源思考,亦非刻板的規行矩步。袁兆昌明白到歷史的相對論,於是敢於挪移文學之筆,在人與物之間游驛,以「有我」的態度鑽入縫隙。我對於書中原先的點題文章〈每當見瓊樓 便知時光去〉,以及〈強哥的胡士托——強哥專訪〉尤有好感,原因正好是作者從個人的草根背景出發,然後透過對人(父親)及地(粉嶺)的好奇探究,再點撥虛實,從而生成趣味盎然的採訪文章。你可以說一切因作者熟悉環境及對象使然,但於我而言,這正是見微知著的顯影——作者大膽邁步由時光隧道入口向前走,追蹤舊日的未知底蘊。
我認為讀者也可嘗試用相若的態度閱讀全書。今時今日,抗拒主題式的匯聚編收、對非主流議題的距離式審視(對地區重建及發展,乃至語文教學的回應,均非針對論壇版走向的定見反省),都可以看到文集「以人為本」的出發點。是的,歷史總是要沉澱下來才可以看得清,老去的歷史如是,年青的歷史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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