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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誠可貴，成本價更高。內地戀愛成本高企，在二線城市西安，要修得正果，需60多萬銀彈鋪路。中通社
阿 琪
我的芳鄰，阿朵，也是一個單身女。她有個著名的三一理論。她和男人談婚論嫁的條件很簡單，就是房一間，銀一千，還有一個甚麼一，我居然忘了。房一間是好理解的。鳥都要在樹上搭個巢，何況人乎？
那麼，銀一千呢，如何理解？
阿朵的意思是，她要嫁的男人，居家過日子，每月的開銷之外，他必須有能力另給她一千元的零花錢，或者叫脂粉錢。問她為甚麼，她說難道我為這個家庭付出的心力還不如一個保姆嗎？何況作為妻子，我還得盡婦道，舉案齊眉不說，廳堂廚房之外，還得在床笫之間婉轉承歡，我累不累啊。
她的理論自然遭到了所有男人的反對，甚至取笑。他們說，阿朵啊，天下女人那麼多，我何必日日對牢你一個黃臉婆？
阿朵有過婚姻。她享受過愛情，也被婚姻拖累過。七年的婚姻裡，她把自己從一個嬌嫩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煎炒烹煮樣樣在行的婦人，所謂下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她經受了最為深刻持久的家庭主婦的職業訓練。而且，她還懷孕了三次，流產了三次。因為，老公說，他只想過兩人世界。
然後呢，有一天，她老公又對她說，我們離婚吧。她驚詫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定要他說出所謂離婚的理由。她說，我會改，只要你說出來。男人被她拖得沒有辦法，就說，因為，你老了。
她聞聽，失語。三日後，她和他辦了離婚手續。房子是他單位的，錢也是他管的。所以，她幾乎是淨身出戶。像個被用舊了的全職保姆，挽了一個布包裹，就被掃地出門了。
在離婚後的六年裡，她每每想到往日的種種，就忍不住怒氣沖天。她覺得自己其實還不如隔壁老宋家的保姆，那個凌阿姨。凌阿姨在老宋家裡，每天也都忙忙碌碌的，她手腳勤快，愛乾淨，人也良善，所以，老宋家的上上下下對她敬重有加，有甚麼額外的要求，比如家裡要請客甚麼的，都是事先與她商量着來。像家人一樣，上桌子吃飯。主人每年都給她漲工資，逢年過節還有獎金拿。
當凌阿姨因為鄉下的兒子生了孫子申請回老家向主人辭工時，她已經白白胖胖的，口袋裡的存折也是滿滿的。她幾乎沒有花去一分錢，吃穿用，都是花消東家的。最重要的，老宋一家人拿她當個人看，他們夫妻之間還有吵架，管教兒子有時還以暴力，可是，對保姆，卻是以最好的修養、最好的風度相待。永遠是和顏悅色的，因為，這符合他們有文花有知識有見識的人的身份。
可是，阿朵呢，七年了，為了她這個小家庭，她付出的心力，難道不如一個凌阿姨嗎？她得到了甚麼呢，除了心理生理精神感情上的傷害，她甚麼也沒有得到。戀愛半年新婚半年的日子是美好的。因為這美好，阿朵忍辱負重了七年。恍如南柯一夢。比南柯一夢更加可怕的是，她不是好夢醒來的陽光早晨，而是在夢裡被搶劫了。她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獨居六年後，阿朵還是想再結婚。因為沒有孩子，而眼看着自己就老了。所以，她想有個伴。而且，她對婚姻的期待已經很低了。就是所謂的三一理論。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碰壁。她發現，在婚姻市場上，男人們是如此地如魚得水。從網上，或者從婚介認識的男子，見面若干次以後，就很理直氣壯地向她求歡。是求歡，而不是求婚。
她前後分別試着與其中一兩個她認為還過得去的男人，建立了親密關係。得出的結論是，他們對婚姻的期待值是，一個經濟基礎獨立，也就是說自帶工資來上班的全職保姆。這個保姆除了自帶工資不花他的錢之外，還要性情溫和，心胸寬大，要忍受他們偶爾的拈花惹草。呵呵。
而她的三一理論的出爐，其實也是有來由的。那天，她陪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男士去保姆公司找人。那個男人選了幾個，都不很滿意。他覺得自己開出的條件已經不錯了，月薪千元，有單獨一間房給保姆住，還可以有雙休日，年假探親回老家的話，還可以報銷車旅費。感冒發燒甚麼的，他給醫藥費。而且，他自認為是個文化人，也不很老，離婚了孩子也不在身邊，身體也還健康。他經常有飯局，不在家吃飯。很少在家請客。衣服換洗也不是很勤。地板甚麼的，一個星期打掃一次基本也就夠了，因為人少，不會很雜亂。家裡的電視以及書籍甚麼的，只要保姆有興趣又不耽誤工作的情況下，可以隨便看。
他在那裡翻看保姆資料，阿朵在一旁心裡嘀咕。她想，我還不如在這家保姆公司登記註冊好了。找個好人家，男主人單身，有修養，不窮，不拖欠工資。萬一看他順眼，有情緒的時候，偶而提供一兩次性服務，估計還有額外的補助。因為不是他老婆，我想的時候就要，不想的時候，他也不能強迫我。因為沒有義務。我感覺好就留下來，留多長時間隨我自己的心情。感覺不好，隨時可以另找東家，多好呢？我對一個丈夫的要求，也基本上就是如此了。呵呵。
於是，從保姆公司出來，阿朵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要不，我到你們家做保姆吧，你看還行不？
男人看着她說，除了保姆能做的之外，我還想要點愛。你能給嗎？
阿朵在瞬間有點感動。但是，馬上她打了一個寒顫。經驗在提醒她，不要再被以愛命名的東西傷害。那是不現實的。是致命的。
所以，她沉吟良久，說，我不是很明白，你說的愛是甚麼？但以我的經驗來理解，其實你是希望我帶着工資來上班。給你做一切保姆應該做能夠做的事之外，保姆不能或者不願做的事，我也無償給你提供服務。還必須是心甘情願的，毫無怨言的？就像我以前含辛茹苦伺候了我前夫那七年是吧？你還可以有權利隨意傷害我的感情和身體，因為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就有義務承擔這一切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我還是希望只是你家的保姆。我還有人權保障，有勞動保護法。有上下班時間，有節假日。做一個付出時間與勞動、理應得到相應回報的勞動者，我感覺比做一個所謂的妻子要來得靠譜。你以為呢？
男人一直耐心地等她說完，眼睛裡滿是憐憫。他說，阿朵，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過去的婚姻生活裡都經歷了些甚麼。但是，我還是要說，我娶一個女人回家，是因為，我還是想要點愛。你能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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