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誌：狡童，寶貝有時

蔡白蓉(作者簡介：中文大學研究生。作品散見於報刊圖書、大專生雜誌、文學雜誌及網路等。只是單純地喜歡寫，把寫當成心靈的排毒。)

　「我的名字叫Daisy。幼稚園的中文老師會大喊我雛菊。你叫甚麼名字？」

　「我住天水圍，我沒有去海洋公園或迪士尼的故事，媽媽說那太貴。你住哪一區？」

　「我最難忘的事就是上星期不見了心形橡皮擦，那是件傷心事。你有沒有這樣不快樂的故事？」

　幾個月前，媽媽帶着我到拔萃女小學面試，帶着老花鏡的校長慈祥地問我：「Daisy小朋友，向我們介紹你自己。」這些就是我告訴他們的。

　後來媽媽拿了一封信，拍着我的頭，把我用力抱起，開心地叫：「Daisy，我的寶貝，你這狡猾的小東西。媽媽就望你出人頭地了，你要讓媽媽搬出天水圍！」

　我不明白媽媽的意思。人的頭能從地下冒出來嗎？或者媽媽在說鬼故事。哦，快萬聖節了，我想說個鬼故事給你聽，但還是不要了，我說個我自己的故事吧。

　我的心形橡皮擦不見了。它可是我上一年級以來老師送的第一件寶貝。我敢肯定是班上的男同學偷走的，因為上了中學的姐姐告訴我，她班上有一個男同學送了寶貝給她，後來又把那寶貝給偷走了。

　下課後，我總是氣憤地盯着他們看，我想他們會害怕地交出寶貝的，但直到放學了，還是沒有人來找我。

　自己回家，爸爸、媽媽都說沒空來接我。

　黑乎乎的屋子，像個火柴盒。

　姐姐又在笑。我問姐姐找回寶貝了嗎？又告訴她我也丟了寶貝。然後我問姐姐她那寶貝是鑽石吧？姐姐說那寶貝比鑽石還貴。我只好安慰姐姐說：「姐姐不是有很多寶貝嗎？筆記本、梳子……那麼多寶貝，我卻沒有。」姐姐摸摸我的頭又笑了。

　我要等爸爸回來。以前爸爸很早就下班，會買糖果給我們吃，會叫兩聲寶貝，一聲我和姐姐，一聲媽媽。後來就不買糖也不叫了。十點了，媽媽下班了。我告訴媽媽，我的寶貝不見了。媽媽說明天就會找到。說完，把我摟在懷裡，說寶貝快睡吧！

　我合上眼睛又睜開，我說媽媽，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媽媽說爸爸要出差，很快就回來，說時媽媽眼睛紅紅的。

　我睏了，終於合上了眼。

　夢見去世了的奶奶。奶奶最多寶貝了。她總愛一手抱着我，一手摸着爺爺的衣服、煙斗，那是爺爺最愛的寶貝。奶奶紅着眼說，你這狡猾的孩子，還記不記得偷了爺爺的煙斗那件事？

　半夜突然醒來，只有媽媽的一張臉靠得最近。我在想明天會找回寶貝吧？

　大人真奇怪──姐姐沒了寶貝還在笑；媽媽和奶奶有寶貝卻要哭。

　姐姐說長大了，會有更多的寶貝，但很容易丟失。

　我想我還是不要長大的好。

　我不要哭。媽媽說我最寶貝，奶奶說我最狡猾，老師說我最聰明，笑時最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