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白蓉 (作者簡介：中文大學研究生。像我喜歡林夕，詩也是筆尖上，愈美麗愈不可碰的東西。)
那個夏天，蒂凡尼吃完早餐，躲在浴缸裡自慰還嫌白天的陽光太剌眼，好沒意思，最後她換了個方式。嗯，開始喜歡這樣，不斷地用花灑沿著髮線、眼眉、鼻翼、唇角、胸部、手腕、肚臍、大腿、腳趾，讓透涼的水一束束順流而去。
是螞蟻有意圖地爬，是梳子無聊地刷，你的唇仍在她皮膚竊竊私語。和著桂花香的泡泡，如一碗剛放進冰格的桂花水，香味塵封了，活躍的血止住了。塑膠型的空間靜靜地躺，等待著，等待著，變成桂花糕，脫胎換骨，終於能沾沾自喜的樣子。
可惜，沉迷的遊戲，每天頂多只能重複一次，每次頂多半小時。那女人的嘴總不懷好意地穿過蒂凡尼的耳，從不下廚的手重重放在那脆弱不堪的浴室門，留下自以為是的痕跡，誰在乎誰？
從前蒂凡尼吃早餐，或大學回來，偶爾還會說說話─新來的英籍男老師如何不合眼緣，可百合還是愛上了他，上了他的宿舍，有了性關係。格麗絲如何千方百計在小息向她借月經帶，借了總不還，真是窮得可以。那個有點手腳不協調的左撇子圖書館員定是貪圖她的美，總盯著她看。
你知道的，蒂凡尼是奧黛莉．赫本的崇拜者，《蒂凡尼的早餐》的影迷，順理成章的─她的英文名怎能不叫蒂凡尼？她說叫蒂凡尼的女子，一定要擁有糖果般甜絲絲的生活。
她每次讀到《蒂凡尼的早餐》，總會低語：「我希望有一天早上醒來在蒂凡尼吃早餐時，我仍舊是我。」，她在銅鑼灣蒂凡尼旗艦店門前流連時，也這樣想。她是愛模仿奧黛莉．赫本的─毫不猶豫，她擁有一頭染色的髮，削瘦的臉上架著烏蠅眼鏡，不過她討厭吸煙，只喜歡穿一襲黑色洋裝，心情好時，會考慮戴上珍珠項鍊。
從前，蒂凡尼清脆的聲音，沒完沒了，是年輕的證據，從不怕隔窗有耳。坐在沙發織毛衣的母親由她說，但如今，全沒有了。你忘記了？算了，沒關係。那個秋天，她的母親跟亨利叔叔走了，來了個叫雛菊的老女人，老說自己是女教授，討厭鬼，只懂在她父親的床呻吟不止。
蒂凡尼一肚子的話沒處說，唯有想哪一天，做點破天荒的壯舉。自殺或殺人？她可是鄙夷的，像百合只贏得那豆廚塊的花邊新聞，有甚麼意思？等成名了寫本傳記，便不怕沒人理？黑色幽默。她當了四、五年的記者，總算與文字有點緣，自傳就不必了，不能當飯吃。每天，在報上把別人的濃縮，漸漸也忘了自己的故事。別擔心啊，她怎會有報復文字的壓抑心理？你真的比誰都嘮叨！現在她都在夜晚活動，連討厭白天別人說三道四的心情也忘記了。電台DJ就有這「漁人之利」，自言自語，沒人聽？哦，你明白的，那有甚麼關係。 （七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