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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琪
韋伯的經典音樂劇《貓》,又到京城巡迴演出了。我不會花天價買一張音樂劇的門票,但是,我家裡的那張碟,已經被我看過N遍。我一直沒有看明白,為什麼那隻曾經美麗,如今卻已經破落的貓,葛莉茈貝拉,最終會被貓王選為一年一度,只此一次機會的幸運貓,登上雲梯,步入九重天的天堂?別的貓,又是怎麼想的呢。
呵呵,我想來想去,最後只能作如是想,幸虧她只是一隻女貓,如果她是一個女人,她恐怕就不會如此幸運了。在我們現實生活裡,這類貓,她有另外一種名字,叫作公共玫瑰,也叫公妻。這是好聽的,難聽的,就叫「公共汽車」,因為,誰都可以上她。
前幾天,幾個朋友約了喝茶,其中一位是人類學的學者。他研究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原始社會部落裡的人際關係,當然也包括男女關係。不過,那天,信馬由韁的聊天裡,他說到了一個發生在現代的故事。
說是南方某電視台的著名女主播某某,幾年前被殺了。說起來,我們都有所風聞。好像媒體報道說是普通的入室搶劫案。但他說,沒有那麼簡單。她非常美麗,也非常單純。她被潛規則,成為當地官員的公共玫瑰。然後,芳名遠揚,上面來了高官,也要她來接待。男人們對她趨之若鶩,據說是品牌效應。
當然,在這個過程裡,她的收穫也是多多,像杜十娘一樣,攢足了一隻百寶箱,然後,就打算遠走高飛,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她悄悄辦好了出國簽證,可就在她臨行的前一個晚上,發生了劫案,她死了。因為,她知道得太多了。有人不放心讓她走。
人類學者吐出最後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很重,帶荅搧蘆漲^音。顯然,他對這個不幸的女人,非常之同情。
聯想到,不時傳來有韓國女星自殺的消息,她們的紅顏,以及她們的薄命,總是讓我們一次一次地嘆息。嘆息人生之險惡,嘆息生命之脆弱。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願意成為公共玫瑰的,也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心理與生理能量擔當公共玫瑰之職的。而且,一旦成為公共玫瑰,她就不能有刺。誰都可以摘,也就誰都可以踩。一枝有刺的公共玫瑰,她的刺只能反過來把自己扎個鮮血直流。
我很清晰地記得,在京城讀研究生的同班同學裡,有一個美麗而溫和的女同學。有一天,教室的黑板上有人在她的名字旁邊畫了一輛公共汽車,汽車上還人滿為患的樣子。所有看到漫畫的學生都有點發愣,然後,男生都在獰笑,而女生要麼扭頭就走,要麼像我一樣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傻傻地發呆。事情過去很久了,我才從別人嘴裡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原來,那個女生先後和班上好幾個男生都有情感和身體的糾纏,後來,她把他們都甩了,與一個學校裡的訪問學者睡到了一起。那些享用過她,還想繼續享用的男生固然很憤怒,那些還沒有享用過她的,只是風聞過她的男生就更加憤怒了。因為,這是他們的性資源,如今被外來人侵佔了。
整個一個叢林法則。那隻最美麗的母猴子要麼屬於最雄健的公猴王,要麼屬於全體的公猴,成為他們的公妻。當然,她也同時成為所有的母猴子們的公敵。
我很佩服的是那個女生的堅韌。她溫和卻看似遲鈍地一如往常,來來去去,頭昂得高高的,頭髮飄飄然,衣裙也飄飄然。畢業後,她去了南方的一座城市。她從來不能算是我的密友,互不聯繫也很正常。但是,有一天,她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說她正在去機場的路上,偶然從同學那裡拿到了我的號碼,向我問個好。我很驚詫她的出現。但是,如驚鴻般飛過之後,她再也沒有消息給我。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但是,她來讀研究生之前,就已經結婚生子。她的老公從更北的北方,千里迢迢來學校看過她一次,卻在火車站被騙去了身上所有的錢。她的宿舍就在我的隔壁,我走過她的門口,正聽她恨恨地罵,如果不是你貪求小便宜,你怎麼會被騙呢,丟人都丟到這裡來,我怎麼會認識你這樣的男人?
那時候,我就感覺,她離婚是必然的。她後來沒有北歸,回老家看過孩子之後,就南下謀求新生活去了。以她的生存能力,她應該有好日子過。我那時候想,假如她第一次婚姻就嫁對了人,她會成為被同學稱呼為「公共汽車」的女人嗎。
而我所知道的,一位最出彩,甚至藝術史上都有名有臉的公妻,一朵耀眼的公共玫瑰,是巴黎的F。她出了一本書,類似自傳,叫《F回憶錄》。翻譯過來後,中文書名比較複雜,《愛情是這個樣子的:蒙巴那斯的F》。海明威給她寫序,調侃說,十年來,在我們這個時代允許的範圍內,她一直是那種我們稱為女王的人,當然,這和所謂的淑女是完全不同的。呵呵,他又說,就我所知,這本書是這樣一個女人寫的,她從來沒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說F沒有一間自己的房間,顯然海明威是別有用心的。她是可以拿錢和麵包買賣的模特兒,是藝妓,可是,她同時也是很多落魄的藝術家寒夜裡的暖爐,當然,她也借別人的身體來取暖。她以自己的美貌,快活的個性,以及絕不斤斤計較的慷慨,成為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巴黎夜生活的頂樑柱」。
可是,有誰知道呢,因為新月派浪漫詩人徐志摩的關係而名氣很大的陸小曼,也曾被人譏諷為公共玫瑰。徐詩人死後,很多人遷怒於陸小曼,說是因為她的揮霍無度才導致徐詩人的意外之死。
電視連續劇裡,在徐詩人死後,小曼洗盡鉛華,戒去毒癮,從此閉門謝客,清修為生。這是電視劇的活法。生活在繼續,所有的酷暑和寒冬,還有孤獨與疾病,該來的都會來的。除了風花雪月,陸小曼並沒有遺產可以繼承,她的後半輩子,還得靠男人謀生活。
說到陸小曼,一直研究海派文學的一位朋友發言了。他說,其實,很多女人成為公共玫瑰,或者叫公妻,一開始,也許只是因為她們的善良。因為善良,所以,通常都不大能夠拒絕別人。就好像《麥兜b噹噹》裡,那位教授給麥兜智力測驗說,他不是弱智,他只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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