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無意中在太古城看了松隆子的電影《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覺得很有趣,回去查了一下原作者太宰治的生平,剛巧在書店見到他的小說集,看了《維榮之妻》和幾個中短篇,很是相逢恨晚,一定要談談。
電影故事很簡單:日本四十年代戰敗後,一個出身貴族的潦倒詩人大谷,有詩名有粉絲,但終日沉迷酒色,甚至搶酒舖的錢,弄到妻子要帶着兒子到酒舖打工還債。不過這並不是白燕式的哭哭啼啼,或者《歲月神偷》的縱情感傷。如果是這樣,就不是太宰治了!請看小說裡大谷的美麗老婆,正式獲酒舖老闆僱為侍應的一段:
「明天開始,我的生活將有全然不同的嶄新改變。我的內心雀躍不已,連忙上美容院整了髮,並買齊了化妝品,縫補起和服。手上還有兩隻老闆娘送的白襪子呢!心中的悒鬱早已一掃而空。」
小說的情節其實到這裡已差不多完,最後是說老婆有天在酒舖又見到大谷,詩人在讀報上把他罵成像衣冠禽獸的文章。老婆淡淡地說:「衣冠禽獸也罷,我們哪,只求能夠活下去就不錯了。」電影裡廣末涼子跟大谷仰藥殉情、和律師先生的兩大段,小說是沒有的,相信是編劇從太宰治的經歷和其他作品取材,所以也不突兀。
太宰治(1909-1948)是昭和時代小說家,出身知名仕紳之家,是「無賴派」文學大師。一生受酒色悒鬱的浪蕩生活困擾,不容於家族,又結核病纏身,多次自殺,三十九歲時終與女粉絲「成功」投水自盡,據說代表作是《維榮之妻》、《斜陽》和《人間失格》。後兩部作品我慚愧還未看過,倒是讀過他一個叫《潘朵拉的盒子》的中篇,講結核病療養院裡,一眾男病友和女護士的生活故事。以療養院為題材的小說很多,表表者如湯馬斯曼的《魔山》,都很沉重,但太宰治很聰明,用好笑的筆觸寫,對男女追逐的心非常了解,底子卻是生命的嚴肅,不感傷,很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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