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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成為安迪晚期的創作主題。
——「60年代風靡傳奇」系列(II)—設計篇
若說披頭四掌管了60年代的「耳朵」,設計師安迪沃荷(Andy Warhol)便操控了「眼睛」。今年是安迪逝世23周年,一幅伊莉莎白泰萊絲網肖像遺作《Silver Liz》,最近便在倫敦拍賣會以1,000萬美元天價成交,吸引力今日依然。原來,今天社會容許古靈精怪的創作思維,都是拜他努力。 ■ 文:呂瑋宗 圖:資料圖片
20世紀初,西方設計是德國包浩斯學派(Bauhaus)天下。講求嚴謹數理,呼應當時澎湃發展的機器世紀。但在60年代這「反叛期」,設計師也沒法做乖乖。美國的安迪沃荷毅然醒覺,高呼設計須人性化、生活化,昇華生活玩味。他開創的普普藝術(Pop Art)革命,激發設計師瘋狂創新,改變人類生活品味。其藝術眼睛,正反映當年西方社會,對個人感受和共鳴感的熱衷追逐。
屬於壞孩子的年代
包浩斯本身,其實也是「壞孩子」。20世紀初,曾成功擊倒「維多利亞時代」的唯美浪漫主義。包浩斯講求「形隨機能」,強調設計如建築一樣,建基於嚴謹「骨格」。它主張實用,奉行「忠於質材」,削減不切實際的物料,崇尚「少即是多」。木就是木、皮就是皮,和花巧一刀兩斷。它深信,真實直率就是美。其計算成本效益的思維,深受戰後經濟學說影響。
但至60年代,社會富裕、商品經濟橫行。紙醉金迷氛圍下,人類對包浩斯深感沉悶乏味。大家都渴求披頭四《Ticket To Ride》一樣的激擊和新意。「新壞孩子」安迪沃荷的冒起,便把「悶蛋」擊倒。20世紀初,純藝術和商業設計分途發展。前者追求理想,後者追求金錢。這非黑即白的思維,正如披頭四成員約翰和保羅一樣兩極化。他認為,藝術和設計息息相關,理想和金錢也可掛u。他決意打破傳統,把藝術商業化。
當時,其行徑被認為壞盡了,但卻「壞」得有道理,令悶呆了商品市場漸露生氣。他主張透過生活題材進行創作,更經常用名人或大眾熟悉的事物做主角,最經典的有借用美國影星瑪麗蓮夢露、美國總統肯尼迪,和其它國家元首作為創作主題。此外,他甚至從卡通和廣告中取靈感,以食物、音樂和電影入題。62年,他有感廿多年來,金寶湯在生命中形影不離,每天三餐如影相伴,便「邀請」它成為畫作主角,震驚全球。藝術設計,他「搗蛋地」使用商業化的「重複基本型」等技巧;商業設計中,又大膽使用純藝術的絹印版畫技法,真拿他沒辦法。「賺錢,是一種藝術,工作也是一種藝術。而賺錢的商業,就是最棒的藝術。」安迪的反叛和玩世不恭,為呆滯的美國帶來無窮幽默和刺激。
普普藝術(Pop Art),就是這樣從「悶局」中爆發出來。87年他在紐約家中心臟病發逝世,享年59歲,身家估計高達七億美元。
出位 最重要有共鳴
最近,外國雜誌《Economist》形容,安迪的「江湖地位」與畢加索(Picasso)和波洛克(Pollock)看齊。早在63年,安迪的作品「Canvas titled eight elvises」便以1億美元售出。今時今日,我們常說最重要是有feel(感覺)。但原來,這「審美觀」亦由安迪帶起。
安迪和披頭四一樣,都不是美國土生土長。當時60年代社會開放,美國才能容這些外來者冒起。安迪生於1928年美國匹茲堡,父母是斯洛伐克移民,戰後往美國當煤礦工人。安迪,便是美國和平氛圍下成長的典型新一代勞工子弟。他自小惡疾纏身,神經系統失常導致四肢不能自主運動。猩紅熱又令其皮膚滿布色斑,少年時代大都在病床度過。期間不斷聽收音機及收集明星照片,培養出敏銳的潮流觸覺。其後他攻讀美術,畢業後當雜誌插畫家。對普羅大眾生活需求的敏銳,便由此而生。50年代末,美國視覺藝術界相當保守,純藝術正如百老匯音樂一樣,疏離市民生活。而安迪的搗蛋畫作,便像當時披頭四音樂一樣,給人無限驚喜。
62年,他在洛杉磯推出首個畫展,名為「West coast debut of pop art」,是美國首個具規模的流行藝術展覽。安迪用「低檔次」的湯罐和可樂樽做主題,震驚藝術界。64年,他大膽以美國超級市場為主題,用副食品、凍肉圖案進行創作。60年代末,塑膠是人工化的物料,但他卻選為創作素材。當時,正正是人類首次登陸月球之時。他那「膠囊式」的藝術設計,便全力回應美國人進入「太空時代」的良好感覺。自此,無論藝術和商品設計,無論是色彩和物料都來個「大解放」,把包浩斯的死板嚴肅味完全驅除。
安迪被藝術界批評向消費品投降,大逆不道。但他的作品與市民生活息息相關,在一片指罵聲中叫好叫座,愈大膽便愈流行,甚至獲寶馬汽車邀請進行設計。安迪成功「達陣」,正值美國消費主義抬頭,為藝術家打開進入商業市場的大門。60年代末,安迪一度遭受反對者槍擊重傷。這暴力年代,要「搞出位」危險重重,同期的總統肯尼迪便遭遇大難,幸而安迪「命硬」。
「美國是厲害的國家,富有和貧窮的消費者,都能購買同一樣東西,可樂就是好例子。平民能喝,總統也飲。」安迪的創作理念,有著強烈的平等和自由主義,與當時披頭四的音樂路線不謀而合。約翰連儂和滾石樂隊的大碟封面,也交由他操刀;就算是70年代的音樂人David Bowie,也曾經以「安迪」作為曲名。也許可以說,當時的美國人是喝著可樂、看著安迪的作品、聽著披頭四的音樂。
回歸古典 驅心靈空虛
上期提到,60年代年輕人借擁戴披頭四音樂,尋找人生出路。而安迪的生活化創作,同樣成為消費者找尋生活意義的途徑。兩者相同之處,便是純粹給予短暫感官刺激,不能長存。高潮過後,心靈依然重回空虛。古典音樂和古典藝術的雷同,就是文化味濃、難以消化,一樣令普羅市民卻步。但其好處,就是充滿意境內涵,當花心思學懂欣賞後,便會覺得趣味無窮,百看/百聽不厭。
安迪雖然才華橫溢,卻沒有約翰連儂的自大,性格有點似保羅麥卡尼,但卻更高明。60年代末,安迪察覺市場開始失控,70年代初便退居幕後擔當老闆,交由年輕藝術家代工。此外他也意識到,過分的商業化創作,令他心靈空虛。安迪自小信奉天主教,70年代初接近「枯乾」後,便開始經常上教會。他在敬拜期間獲取大量靈感,及後大量個人創作,皆以宗教故事為主題,例如大玩「最後的晚餐」等經典作品。而創作手法,亦回歸到文藝復興時期。
60年代瘋狂疲累過後,西方社會爆發嚴重家庭和社會問題,故而希望借助宗教力量,重整道德及社會風氣。科技爆炸,人類對宇宙、生死愈來愈看不通,很多人向宗教尋求心靈慰藉。自此以後,無論視覺和聽覺藝術,人類也開始願意放下對古典的抗拒,重回古典世界,從中提煉有用元素和新靈感,儲精蓄銳再度「起錨」創新猷。安迪晚期創作風格的轉變,正是反映了這一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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