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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譚以諾
書名:《物種源始.貝貝重生之學習年代》(上)
出版:麥田
出版日期:2010年7月13日
定價:新台幣550元
董啟章的新書《物種源始.貝貝重生之學習年代》與其說是他「自然史」計劃的第三步曲,不如說是《體育時期》續集。《學》故事圍繞著一群年青人十二次說書會的紀錄,並敘事者「我」(芝)與同房中的故事。芝和中這兩個人物可以說是脫自《體》裡的貝貝和不是蘋果︰芝如貝貝般感情比較內斂,行動比較遲緩,而中就如不是蘋果般感情爆發,敢愛敢恨敢去做。若說中是行動型的話,那麼芝就是思考型的,而這小說則是圍繞著這兩方面來討論。
《學》不只是延續了《體》這小說,還間中指董啟章其他小說(如《雙身》),內中角色都蘊含著某種怪物性──《雙身》中的林山原是由男突變為女的,而《學》中的中則是一易服者或變性人──就算是內斂如芝般的,其實內心也藏著某種與別不同的怪物性(這讓人想起陳子謙的《怪物描寫》),至使她會與一眾在一般人眼中同樣是「怪怪地」的青年組成讀書會。中的怪物性如斯明顯是因為她(?)的身體就是與別不同,女性化的外表身子卻掛著男性的陽具。因著她(?)最為物質層次的與別不同,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走一條社會規範以外的路。至於芝,她透過中的身體了解到,自己雖然在身體上沒有中的困惑,但她也是怪物,一隻不想進入勞工市場的怪物。因著中的身體和每月一次的讀書會,董啟章宣佈「我」的學習年代正式開始。
成長是現代小說其中一個重要的主題,當中包含了「離家-歷練-回家」這三個元素。有趣的是,在香港這個現代都市中,真正的成長並不是在童年時代發生,而是從中學時期(《紀念冊》、《小冬校園》和《家課冊》)開始,一直延展到大學時期(《體育時期》)甚至是離開大學後(《學習年代》)。或許在都市的生活中,我們從來沒有徹底離家,所以在歷練中我們也有各式各樣的保護與支援,直至到學業完成離開校園需要到社會找工作時,才能完全的離家,需要以十多年來的學識來面對社會。然而現在的畢業生都會困惑,過去十多年的學習真的夠我們面對社會嗎?而問題可以推得更遠,我們所要面對的社會,就單單指我們要投身的勞動市場嗎?抑或還有更多呢?
芝因著這種困惑,繼續延展她的學習年代。然而這種學習不在學院裡,也不是更高階的進修課程,而是很原始的圍讀和討論,範圍包括科學、文學、信仰、哲學,內容從身體到個人實踐到社會行動,其實就是要去問︰人究竟是甚麼?人與社會各個範疇又有甚麼關係呢?這麼長的小說其實可以用阿倫特(Hannah Arendt)的兩個概念來概括︰默想生活(vita contemplativa)和 行動生活(vita active)。默想生活固然是指讀書會的討論與思辯,行動生活則是小說中後段出現的「大廟行動」和「樹人行動」︰保護西貢的大廟和廟旁的老樹。而連結這兩種生活的,就是身體和想像力。比起《時間繁史.啞瓷之光》中,獨裁者思考寫作的倫理和寫信者與收信者二人之間的互動啟發,《學》展現出來的世界則顯得廣大得多。透過涉獵不同範圍的書籍,作者不只是如在《地圖集》或《V城繁勝錄》般思考香港和城市,而是從城市出發回到王德威在〈序〉中所說的「後歷史」時代的人文主義,以小說的形式展示人如何在城市中默想,如何透過身體和想像力去行動。
小說從怪物性開始,卻不在完整性中終結。阿芝沒有因為學習年代的完結而成為完人,反而怪物性一直存在她的身體內,而這種與社會主流的拉扯則滋養著阿芝繼續行動。小說尾聲交代讀書會因著各人不同的想法和際遇而解散,成員也各自有自己的去向,但是故事還未完結,期待董啟章如何去展示四年後的「實戰年代」,思考人如何在城市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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