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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16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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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牢騷真太甚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0-10-16]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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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柳亞子。 資料圖片

劉誠龍

 柳亞子性格基因當是名士風度為要素。人之性情是有很多元素排列組合的,政客、學者、詩人、商賈、師爺等等,都可能兼集一身,只是各色元素未必均衡,全面發展者幾無,多半行情是多元並存,或隱或顯,像柳亞子,鬧名士做詩賦,其穎破囊而出,十分顯豁;而鬧政治做策論,那就未必在行了。

 人謂柳亞子先生「能狂善怒」。狂確實能狂,有人在柳亞子先生歿後,從其抽屜裡翻出許多印章,其中自比管仲樂毅者,讓人咋舌,「亞洲盧梭」、「列寧私淑弟子」、「佯狂屈正則(即屈原)」,還不算啥,而駭人的是,他刻了兩個印章:大兒史達林,小兒毛澤東,口腔之大,嚇死人。1945年,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發表了名著千古的《沁園春》,柳亞子先生和了一詞,中云:「君與我,要上天入地,把握今朝」,似乎漢末英雄唯使君與操,而當朝英雄唯亞子與潤之。狂得實在可以。

 柳亞子能狂,更善怒。經常呼朋喚友,集合大家,一起高談闊論——不許他人大談,唯許自己高論,他人分貝若高他半度,他就使酒罵座,跳起腳來,揮老拳,操棍棒,追著團團轉轉打,補白大家鄭逸梅記述柳亞子追打古文名家林庚白,最見柳氏性情:「林庚白參加南社,常到亞子寓所談天,一日,論詩不合,爭鬧起來,亞子大發脾氣,舉起一棒,向庚白擲去,庚白逃,亞子追,環走室中。亞子高度近視,行動不便,大聲叫罵。他的夫人鄭佩宜聽到了,阻擋了亞子,庚白才得溜走。」想像那場景,真讓人莞爾。而亞子先生獨以自己為高,不是偶發性情,多是做人常態,他曾與「里人顧悼秋、凌昭懿、沈劍雙輩結為酒社,狂歌痛飲,滾跳在瓦礫場,以至腿部受傷。」他與南社高吹萬等泛遊西子湖,慷慨高歌,歌之不足,手舞之;手舞不足,足蹈之,玩著玩著,玩到興處,柳亞子忽然叫喊,他要跳湖了:「狂態畢露,先是撫膺痛哭,襟袖俱濕,繼而要跳入西湖,效屈原自盡汨羅。」

 柳亞子這般狂態,擱在名士風度上,是增分的,但若在政而治之的場景裡,也是如此這般,那就是減分項目了。這種性格只宜吟詩作賦,不宜治國安邦。亞子先生曾經當過南社盟主,這般社會組織,以民結社,以民做主,並不需要獨裁的,但亞子先生掌控之後,把民主章程修改了,由分工負責的「三頭制」改為一元化領導的「一頭制」,並放言:「我覺得南社的編輯事情,老實說,除了我之外,是找不到相當的人來擔任的……為了南社的前途,我認為用不著避免大權獨攬的嫌疑。」捨我其誰之態彷彿除了他地球將不轉;也正因此,亞子先生曾尋了藉口,把聲望高於他的文選編輯陳去病與詩選編輯高天梅,雙雙炒了魷魚;也正因此,他曾把詩人朱鴛雛開除出社,使自尊心極強的小朱,積鬱成病,羞愧交加,青春僅二十掛零,即含憤凋零。這樁公案,曾鬧得很大,其起因很小,只是小朱在宋詞評價上,與亞子先生所持觀點不同。事後亞子先生有懺悔,自承「這是我平生所很追悔而苦於懺贖無從的事」。

 柳亞子先生留給歷史的最大一樁公案,當是其對毛澤東所發的牢騷了吧。新中國成立,要組建新政府,大需人才,亞子先生既自認是他降大才於身,說自己有宰輔之能;又自認與毛澤東有舊,飲茶粵海,和詩重慶,交誼很深;還加上他自認是民主鬥士,三大因素集合一體,所以他興衝衝地往北京趕,只是希望往往與失望是劃等號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他大聲唱起了馮驩彈鋏之歌,沒坐把上佳好交椅,他不玩了,他放言要去富春江隱居釣魚去了,引得毛澤東賦詞以答:「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這一公案將是歷史中之永恆話題。政治家與文學家交手,最為士子所樂道。有意思的是,政治家與文學家交手之初,絕對是政治家居於強勢,文學家自處劣勢;世易時移,強弱翻轉,則文學家就翻為強勢,政治家處居劣勢了。政治家創歷史,其印權在握,印把子歸他管,他可決定文學家身家進退;文學家記歷史,其筆權在握,筆桿子歸他管,他可操縱政治家聲譽之榮辱。當年政治家打壓文學家,幾個石頭摸過之後,往往變成文學家擠兌政治家了。

 其實,亞子先生興衝衝往政治方面求職,落得灰頭土臉,不只是1949年這一次,孫中山先生當政,亞子先生也去要過交椅坐,他「前髮垂額,後髮披肩,穿一領大紅斗篷」,以特別前衛的打扮去見中山先生,據說中山與他寒暄幾句,就喊僕人端茶送客,亞子先生大發牢騷,罵中山先生不識人才;1926年,亞子先生參加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人家不請臥龍,臥龍自去與蔣介石做隆中對,據說蔣介石也是冷淡得很,亞子先生大不滿,他發牢騷不是孟浩然那般「不才明主棄」的酸話,而是「大才昏主棄」的罵語,當晚轉身到了共產黨員惲代英房間,力勸惲代英派幾把手槍,把蔣介石殺了算了。惲代英過世,亞子先生作悼詩,旁註:「余在廣州,曾建議非常駭人之事,君不能用。」指的就是這事。

 有義憤,有激情,做詩人恰好合腳,但要去弄政治特別是現代意義上的良性政治,那就很不合適了,別人若要頂撞一下,就要把別人開除;別人觀點不一致,就要窮追猛打;別人不採納自己建言,就要慫恿人以槍桿子解決問題,這般性格要從政,誰可放心?亞子先生去北京,直言之,就是跑官要官,而且要價未免太大,他自詡有宰輔才,那麼他想要的是什麼呢?是不是宰輔位?亞子先生雖沒明說,我們不好妄測,但他對毛澤東給他安排的職位大不滿,說明他要價實在不低,「君與我,要上天入地,把握今朝。」問題是你要高位,人家也要高位,哪裡有那麼多的高位呢?給士人職位之事,平心論之,不是所有人都能滿足的,得不到高位就擠兌說人家苛待士子,道士子只被人家以倡優待之,這立論也過偏頗。

 就柳亞子先生言,其文學才華或許不可懷疑,而其政治能耐,過了孫中山之眼,過了蔣介石之眼,都不行,他往北京求高職未遇,也就不能全說是毛澤東走了眼;李白一直以經世濟國高自稱許,究竟文才不是政能,李白在文學上是天才,在政治上是弱智,這個評價,除了李白不承認,大多數人是認可的。讓人訝異的是,文人明明乏政治才能,不是幹政治之料,偏要揚短避長,以政治家給己定位,何苦來?多半是自取其辱。對其取辱之後,大發牢騷,姑妄聽之可也,未必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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