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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中強分析當年上海的文人生活,甚為透徹。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北京舉辦首屆中國傳記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一紙邀約參加,力推不可,唯有遵命。搜索枯腸,決撰王韜早年的冶遊生活。
一直以來,便對王韜這「長毛狀元」情有獨鍾。在一眾史家對他的思想孜孜不倦研究和肯定他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的地位,並被譽為中國第一位政論家、香港第一位作家的定論聲中,對他的風流本色往往只點到即止,也鮮有專文詳述;這倒挖出我的趣味來。細觀他的詩文、自傳、日記、記述的文字,發覺他並無遮掩自己的豔行,赤裸裸言之,不畏世俗眼光而寫之,極顯中國傳統文士的詩酒風流本色。如此一號人物,怎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王韜少有文才,十六歲考中生員時,主試者「楊耕堂大令」,即推崇備至:「見余文,擊節欣賞,以余在幼童列,文頗不凡也。」遂補博士弟子員。親友、鄉鄰聞訊大喜,紛湧王戶,但見紅燈高掛,鞭炮聲聲,賀客盈門。有族兄說:「此子我家千里駒也。」這位「千里駒」,在十八歲鄉試,又一擊即中,主考官張芾大讚「文有才氣」。可惜「千里駒」赴南京省試之時,目睹金陵古色,秦淮風月,是他「色眼大開」之時,也是他狎妓之始。自此終其一生,足陷眾香國,不能自拔。
秦淮風光,喚起了王韜野馬之心,輒棄書齋,與三兩知已,流連名勝,穿梭於煙花柳巷,酒色無度,遂再無心於那密如蜂窩、小如鴿棚的號舍,與其做那唯唯諾諾的九品小官,倒不如做風流千古、萬世留名的李太白。有此心境,又焉得高中!
一八四九年起,受僱於上海墨海書館,更用心探訪名姬,詩酒徵逐,寫下《花國劇談》及《海陬冶遊錄》,記述獵豔真事。論者多稱,王韜有此舉措,有此狂態,緣於家道中落,科場失敗,精神苦悶,並非天生喜歡如此,是他懷才不遇之後的內心苦悶和抑鬱的發洩,是他積極入世精神遭到嚴重挫折之後的變態,但究其實,王韜雖然後來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口岸文人,他的本質,仍脫不了中國傳統文人的風流本色。
葉中強在《上海社會與文人生活(1843-1945)》(上海辭書出版社,二○一○年八月)鐵筆點破:「文人之為文人,除了基本需求外,尚有性靈渴求—詩酒吟聯,聚友縱談,乃當時文人的一般社會活動,而徵歌度曲,探花深巷,亦為傳統士人的普遍『雅好』。」因此,與朋輩啜茗、暢飲、訪豔,幾乎成了王韜日常生活的三種主要形式。
既是「風尚」,又是王韜的「本性」,打從他由秦淮河開始,直到流落香江,旅遊歐美扶桑,到晚年重返上海定居,年近六旬,仍於鶯燕群中徜徉,可見他的本性始終不變,或可說,他由始至終,都對冶遊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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