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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先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重新認識我們的國粹。」
——天功為創意 魅力作傳承
被譽為當代「白瓷王」的沈亨榮,以突破傳統西洋瓷藝的製作技藝及色彩,創造出無死角的「720度無角圓雕」觀賞角度,其手筆下的白瓷藝術珍品,堪稱全球獨一無二,成為少數能在外國藝術界取得突破的華人瓷藝家。沈亨榮最近首度來港舉行個展,不但能令我們近距離欣賞這糅合東西方傳統、創作手法嶄新的純手工藝術,更具意義的則是透過美輪美奐的作品,去領會其背後的一番文化創意。在沈亨榮心目中,白瓷不僅是作品物料,更是一種媒介、一種發揮創意的靈感源泉、一種有責任傳承下去的文化精粹,故而他打破了東西方瓷製品的慣常思路,讓瓷器能「站起來」。而從單純視覺觀感而言,他亦精選了包括全球獨有的3米高「飛天巨兔」在內之最具代表性作品,令大家感受白瓷栩栩如生的獨特魅力。 ■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圖片由主辦方提供
提起瓷器,人們印象中大多會將之定位為國粹。誠然,瓷器發源於1,300年前的中國,直到千年後才出現在西方。然而白瓷王沈亨榮卻指出,當代在國際上被廣泛認可、高價銷售的瓷器,卻基本都是西洋製品,而中國瓷器的價值則大多限於古董,這致使中國雖為瓷器誕生地,卻難以在現代市場流通中佔據優勢。「我們雖然號稱瓷器大國,瓷製品卻停留在仿古和幫西方做大量代工的層面,缺乏創新。」他認為這主要由於中國曾經受常年動亂、在手工藝的開拓上一度停滯不前,故在瓷器創造上競爭力不足。
讓白瓷站起來
「中國清朝時的青花瓷和宋朝青瓷,在世界上的影響力都十足不可替代。但縱覽近年來瓷器,主題都恪守傳統,做法也很保守。」做法保守其實是當下瓷器做工的通病,不只東方,西洋瓷器亦如是——一件作品定要有基座支撐。
但沈亨榮卻嘗試打破這一傳統概念,用獨家鑽研的「720度無角圓雕」,令白瓷作品「站起來」。實現這一突破遠比聽起來困難幾十倍,去除基座,意味著作品的底部細節(腳掌、服飾等)必須雕刻得非常完整,才不至被燒裂。「這一形式在中西瓷藝中都從未出現過。過去的唐三彩,一定是馬站在基座的板上,但我們則令馬用著地的3隻腳直接站穩。」720度的意涵即是「從前到後、由上至下」,縱橫兩個360度平面的立體空間內都可供觀賞,使作品的生命力表露無遺。這一風格突破既顛覆了西洋浮雕式的垂直平面構成,又體現了近似商周銅器時代細緻雕工設計的東方式美學。
曾在美國生活了18年的沈亨榮,雖然受西方美學影響,骨子裡仍依循著濃重的東方式思考。他說過去人們難以想像瓷器可以「無底」,更想不到一件瓷藝可以「四通八達」以這樣大的面積呈現,但於他而言,儘管這是挑戰,卻亦只是順應自己心底想做的形式,令其自然發生。所謂老子的「無為而治」,超越前輩智慧是形式,最深處的精神則是隨心變通、賦予作品四面八方的美感。
實際操作的難度自然不言而喻。沈亨榮和他的團隊,前後整整6年才打開局面。首當其衝的問題便是製模,模具必須打破傳統的「上小底大」形式,令作品的平衡感「從左至右」展開。無基座後,支架承重問題也令人苦惱,先天性的難度決定了一個「整體」要被細分為更多「局部」,從而增加了燒製難度。
「一件獅子作品可能要被分解為500個零碎部件,就意味著會有500個結點、500次風險。而每個部件的大小不一,因而乾燥用時相差很遠。必須細心觀察,過程非常繁複。」但這位白瓷王,恰恰實現了這種西洋瓷藝難以企及的繁複,將固有瓷器依循的形態、形式全然打破,如今燒製的成品率已可達50%以上。獨創而非模仿,是沈亨榮的堅持,而更深一層,他希望「站起來」的瓷器,能促使世界重新珍視1,300年前中國輝煌的瓷之緣起。
以當下媒介創造當下文化
「中國瓷器源遠流長的歷史價值,是西洋瓷器無法替代的。」沈亨榮認為,中國與西洋瓷器各有千秋,而中式瓷藝中一脈貫穿的山水道家精髓,是西方製瓷所沒有的人文基礎。他之所以在超高難度下仍堅持打破原有瓷器製作形態,走出一條中西方瓷藝都不曾走過的路,正是希望世界能重新檢視中華土地上孕育過的瓷之瑰麗。「畢竟China的另一個含義就是瓷器,這是我們的傳統、我們的驕傲。」
1300年前,中國瓷器可以透過絲路前往歐洲、令所有貴族以擁有其中一件為無上榮光,那麼當代中國白瓷,又為何不能如是?「讓我們先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重新認識我們的國粹。」這次前來香港,也是為著發揚這樣的文化。在當今以文化藝術推動發展商業的國際主流趨勢下,瓷藝創新正契合了文化創意產業的主張。
藝術創作在沈亨榮看來,是一種普世概念。而他所做的,則是以瓷器為一種創造時代文化的媒介。「它是這個時代的原創。」事實上,當我們回顧人類歷史時不難發現,東西方每個時代都有其自身獨創的風格藝術,中式的銅器、青瓷、唐三彩與古希臘式的俊美雕塑互為映照,每個時代都會在前人經驗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因而白瓷王也只是在藝術與工藝的雙重層面上,實踐了這種創意追求。「在我們的時代,所需要的是以當下的一種媒介,既去展示藝術價值,又能與人產生交集。」
與民眾發生共鳴
這些精美白瓷藝術品乍看之下,會讓人覺得美輪美奐,再細看之下,其中的完整細緻更令有心人驚豔。對於只有製陶而沒有原創瓷藝的本土環境而言,近距離觀看這些作品,是欣賞,更能形構出一種啟發—不是複製做瓷,而是我們的本土藝術家亦可創造出這種同時顛覆東西方審美形態的風格。
顛覆,卻又結連中式和西洋文化中的精華意念。白瓷王認為,手工藝畢竟不同於純藝術。「純藝術無法親近,但我們的瓷器,融合了一般民眾都會有所共鳴的細節。」像「如意」這種所有華人都鍾愛其吉祥意味的裝飾品,就可以做得既東方又西方——讓兔子站在「如意」之上,通過簡潔線條,就能傳達出文化內部的深層傳統關聯,而以這種令本土觀眾熟悉的意象呈現,對我們而言,也增添了幾分親切感。
也許這場展覽,可以令我們對瓷器這種生活中雖常見、作為藝術形態又與我們有所距離的工藝品有些嶄新認識。而觀乎其形之上,則是領略創意流動的豐厚。白瓷王為我們做出了文化生機與已近衰微之國粹結連的一種範式,從中我們得以延伸更多對創意與超越傳統的進一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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