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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影即有相機的始祖,非寶麗萊(Polaroid)莫屬。自全球首部即影即有相機Polaroid 95於1948年面世後,「隨意拍」行為風靡全球,記載人類無數喜怒哀樂、生離死別場景。
攝影師利文斯頓(Jamie Livingston),自1979年起便每天拍攝一張寶麗萊照片,成為習慣,直至1997年病逝才停止,18年來從不間斷。最近,他的朋友把其作品數碼化後,經由互聯網發表。這6,000多張照片,便記載了人類攝影史上一個壯舉,也記錄了一個品牌故事。 ■文:所羅門 圖:資料圖片
寶麗萊是20世紀中期的產物,公司由美國物理學家艾爾文.蘭德(Edwin H. Land)於1937年成立,1944年成功研發出即拍即有攝影技術。1948年11月26日,寶麗萊在市場推出全球首部即拍即有相機Polaroid 95,售價為89.75美元。70年代,寶麗萊相機開始平民化,很多普通家庭也可以擁有。這便是利文斯頓身處的年代。
寶麗萊「副廠」精神
寶麗萊相機更成為當時商業攝影師的好幫手。因為,商業攝影師所拍照片的曝光效果,也是單靠經驗和運算。傳統菲林必須等候沖曬妥當,才能「印證」效果。而寶麗萊的出現,便能給予攝影師正式拍攝前進行「測試」,把腦海裡的構思即時呈現,提供光圈快門「參考」數值,以便進行正式拍攝。
1979年,利文斯頓只有23歲。當時還只是一名大學生。在這個寶麗萊「高峰」年代,他亦貪新鮮,隨波逐流購買了一部寶麗萊相機。這即影即拍的玩意,為他帶來極大啟發。玩了數星期,他便靈機一觸,想出了一個鬼主意,就是每天把寶麗萊相機帶在身邊,但只是拍攝一張照片。原則就是,每天只此一張、風雨不改。就這樣子,他的光圈漫遊旅程——每天寶麗萊計劃(Polaroid a Day project)就開始了。第一天,就是3月31日,首張照片就是他當時的女朋友,以及一名要好的朋友。
寶麗萊的「原廠」精神就是即興創作,想到甚麼就拍甚麼,即時和朋友分享,衝破沖曬技術的纏結。寶麗萊的出現,既衝擊了當時的攝影文化,亦鼓吹了「濫拍」行為出現,但利文斯頓是反其道而行,把個人原則和精神灌注寶麗萊攝影。他強硬地規限自己,每天只能選擇一個拍攝題材、一個拍攝角度。即是說,每天只能按一次寶麗萊相機的快門。就是這份堅持,這種自創的寶麗萊「副廠」精神,便持續了18年。他的成功就是建基於其極度固執的性格。他深信,每天只有一個最有價值的畫面。當按動了快門,也無須再舉機,因為根本不會再有更好的出現。可是,這條「規則」既沒有為他構成壓力,也沒有令其作品單調沉悶,反而拍攝對象推陳出新,極度多元化。而每個角度和畫面,也是充滿張力和感情。
記錄多才多藝的人生
利文斯頓一生多才多藝,投身過不同行業。他曾當過電影公司的製片人、又做過音樂節目和影帶的編輯、甚至在校友成立的馬戲班,當過演員和打擊樂器樂手。而他的正職,也離不開攝影,就是商業攝影師,廣告客戶包括著名的運動品牌Nike。他的學歷大有來頭,就是紐約培訓不少著名攝影從業員的名校巴德學院(Bard College)。身處寶麗萊「高峰」期,SX-70型號寶麗萊相機正大行其道。這部相機就是他18年來的重要工作。
寶麗萊相機一個特點是機身輕巧,方便自拍。作品題材除了利文斯頓以外,還有他身邊的人,例如女朋友、家人、樂手和賣花婦人等等。當中,既有閒暇、旅行滑雪等生活平凡瑣事記錄,亦有婚禮等重要時光。作品中,除了他熟識的人外,也有很多不認識、但曾經接觸或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大部分照片,也是歡笑面孔,一個又一個有趣表情。到了晚期,也記載了他一些不愉快的經歷,例如接受化療後留下的大光頭、因癌症治療手術造成的傷疤,甚至是他臨終前的痛苦表情。
這6,000多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的自傳,巨細無遺地細說了他18年來的人生故事。但除了拍攝者和被拍者外,它還見證著具時代意義的歷史事件。1997年8月31日的一張作品,題材就是報道英國威爾斯王妃戴安娜撞車身亡的一份《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其實,他整個拍攝行動的目標,原是以紐約骯髒危險城市為主題,例如污穢不堪的地鐵車廂。紐約是他學習以及工作的重要基地,但拍攝過程中,卻拍出自己和朋友的快樂歡愉。直至晚期的作品,紐約亦已慢慢變化成一個既繁榮,又清潔的大都會。而一直快樂的利文斯頓,亦逐漸被癌魔折磨,於1997年10月25日,他41歲生日當天被癌魔奪去。整個長達18年的拍攝行動,亦由這張遺照終告結束。
攝影態度流傳後世
在今天今日的數碼時代,每個家庭擁有超過一部相機,還要是昂貴、先進的數碼相機。在一個彷彿人人皆是攝影師的年代,「濫拍」問題又再度出現。很多攝影愛好者,不要說每天只按動一次快門,要他每小時只按動一次也很難。先進的相機的連拍功能,就仿如機關槍似的向被攝物掃射。這些行為令不少攝影熱愛者逐漸感到迷失,甚至淪為器材奴隸。
利文斯頓的攝影態度卻為今日的攝影者帶來生氣。每天一張有「靈魂」的照片,代表著一種精神,這便正正是今日攝影愛好者所欠缺的。18年,並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但為何後世人能有系統地觀賞到其佳作呢?原來,利文斯頓生前除了每天「一拍」外,整整18年以來,他每天精心把所拍下的每一張照片,按照日期、題材認真進行分類,小心保存在一本本相冊當中。大家曾經拍過寶麗萊照片的朋友,也會知道寶麗萊照片很難保存得好。不久,它便會開始褪色。其實,這也和寶麗萊的「原廠」精神有關,因為寶麗萊的原意就是玩弄即慶感覺,對照片質素的要求不高。至於長久保存,更不在其考慮之列。故此,這便更能說明利文斯頓的作品為何如此具有寶貴價值,一般人拍過後、歡樂過後便會把照片擱在一邊,而利文斯頓偏偏以寶麗萊作為長期記錄載體。
2007年,即是利文斯頓去世10年後,他的好友把他生前所拍攝的一共6,697張照片,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整理好,精心策劃了一場公開攝影展——「歲月的照片:1979-1997」。利文斯頓生前好友克勞福德(Hugh Crawfor)表示,展覽的目的是紀念好友,以及宣揚利文斯頓的獨特攝影精神。此外,克勞福德亦把利文斯頓的作品,用數碼相機翻拍製成「數碼版」,放置於互聯網。克勞福德不用掃描器把照片直接掃描轉換成數碼檔案,也許希望貫徹好友的攝影精神。而這個網上展覽館(http://photooftheday.hughcrawford.com/ )開幕不久,便瀏覽人數便多得令網站多次當機。可見利文斯頓的作品和精神,對這個時代的人仍然充滿吸引力。
寶麗萊險遭滅亡
年輕人一開始接在數碼年代生活,也許會覺得菲林攝影無聊和多餘。可是,菲林攝影卻是影像記錄歷史裡一個發展過程。年輕人講述個人感覺,熱忱於創作、懂得享受,但不懂得如何保存這些剎那歡樂時光。相信很多讀者,手機或數碼相機裡都有一大埋照片,但不久便會通通毫不留情地,把它們送到「垃圾桶」。利文斯頓其中一個重要的堅持,就是相簿管理。寶麗萊的體積,比一般經由菲林沖曬的照片細小,其實管理和收藏也十分方便。可是,很多人卻不會進入這個工序,令畢生所抓拍的寶麗萊變為垃圾,實在十分可惜。
雖然利文斯頓其表面上和寶麗萊的精神充滿矛盾,但其實他亦同意寶麗萊的一些價值。例如,寶麗萊比菲林畫質差,但卻更真實和毫不修飾留情地把生活呈現。寶麗萊相機的獨特之處,就是不容讓攝影者仔細地調校曝光設定。攝影者,便「被迫」地專心把眼睛和意念投放在畫面中。故此,寶麗萊的受歡迎程度也客觀地反映人類的攝影品味。70年代寶麗萊一度風行,就是因為它夠方便和簡單。攝影者無須學習繁複的攝影理論和技法,便能輕易拍攝一張照片。但至80至90年代,寶麗萊一度宣佈停產即時顯影膠卷,原因就是攝影者對這種攝影模式不再受落。當寶麗萊停止生產專用膠卷,在世的寶麗萊相機也不能再運作,即時成為廢物。寶麗萊主要是基於商業理由而作出這個決定。公司也希望日後把精力,集中於用來打印手機照片的便攜式打印機,以及寶麗萊品牌數碼照相機。
在數碼攝影潮流中,寶麗萊產品幾乎毫無市場。2001年,寶麗萊便宣告破產。但幸而,四年後公司被人購下,令寶麗萊再次復活。而挺身而出拯救寶麗萊的英雄,是一位身兼藝術家和商人的39歲奧地利人Florian Kaps。一直以來,他都是寶麗萊粉絲,更在網路上成立了最大的虛擬寶麗萊藝廊polanoid.net。此外,他更在維也納成立實體藝廊Polanoir,專門作展示寶麗萊作品之用。繼利文斯頓,他便成為把新意念加入寶麗萊的攝影者。他深信,不賺錢的東西不一定要被淘汰。他為了這計劃,更在寶麗萊工廠聘請了11名舊工程師,希望開發出相容於600型底片或SX-70相機,名為Impossible新底片,分為有彩色及黑白兩種。
今日,世界各地的的攝影愛好者,也再次對寶麗萊攝影另眼相看。當然,這並不是單單利文斯頓的功勞,而是靠全世界真正對攝影有熱誠和抱負者的努力,才能繼續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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