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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畫家梅墨生
梅墨生1960年生於河北省唐山市，是藝術大師李可染的弟子。他曾於1996至2000年間在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任教，由2001年起在中國畫研究院從事專業創作及研究，為中國國家畫院一級美術師和國際書法家協會常務理事，被譽為是中國當代最具升值潛力的畫家之一。
問：對你來說，筆墨是一種符號？一種訊息？還是傳遞一種理念呢？
梅：我們一直在思考筆墨是語言還是精神。它的意義不只在於「聽懂」一種語言，或是弄懂一種程式，反而是理解一種文化，弄懂一種理念，明白一種集體無意識化的精神寄託與哲理信仰。這些東西我認為都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如果你從開始的角度來看這些東西，它們屬於不同的領域，但是到一定程度時，你會發現它們原來是相通的。 我在很多場合都說過「不懂得氣就不懂得中國文化」。氣是中國文化的本元和本質，所以我覺得無論你是治病養生，還是審美，都應「文以氣為主，文無氣不利」。這種氣連外國人都感受到，很多外國的名人都說中國的文化有一種可感難言的味道。
問：「可感難言」這個形容真的很貼切。
梅：意思是它只可以感覺，但是很難說出來。比如我們的身體，這個地方不通順、岔氣了、堵得慌、或是不適，中醫認為「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儒家所說的修養就是養氣，道家是練氣，可見中國儒道兩家的文化，都把氣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中國人所指的氣就是生命的狀態，生命活潑健康的狀態。
我自己的作品是一個生命進行的過程。比如說我在童年和少年時代喜歡中國畫的情趣，青年時期就非常喜歡它的筆墨，現在反而喜歡它的格調和氣息。我認為任何一個藝術家都不能脫離特定的生命經歷。齊白石因為有在湖南下鄉當農民的經歷，所以他的畫才會以田園為題；黃賓虹因為曾在上海讀書，家族有儒商背景，所以他的作品就有一種學問氣；徐悲鴻那麼愛國，投入世事，所以他就喜歡畫奔馬和愚公移山等題材，作品中總是有一種民族情結和中華民族昂揚的精神。而我從小就喜歡文化、喜歡讀書、喜歡靜、喜歡自我、喜歡獨立，所以我的畫裡都可找到這些東西。
問：除了中國畫，你的藝術成就也體現在書法上，你對此有何感想？
梅：中國書法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的藝術。歷代書論做了大量的狀物比擬來形容書法元素，以及元素之間的互動關係所產生的美。王羲之的《題衛夫人〈筆陣圖〉後》曾說過每作一橫畫，如列陣之排雲；每作一點，如高峰墜石；每作一牽，如萬歲枯藤；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趣驟。書法不屬於數理邏輯體系，是象數的體現。象是天象，數是易數，易經有五行和八卦，五行是物質的屬性和素質，八卦代表物質的方位和占位。落實在書法上就像永字八法、九宮格、米字格，說明書法基本構成的佈置安排。
書法最能代表中華民族精神，法國前總統希拉克曾說它是「藝中之藝」，熊秉明先生說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定位是很高的。因為書法從生命中而來，人首先要明白自己如何活著，才能把藝術生命與真實生命合而為一。書法學習要慎始，即是在開始時要謹慎，這與人生是一樣的，人生不可以重來，書法筆劃運行當中也是不能停頓的，所以一開始就要想好字的大小、輕重和正斜。
中國書法除了講究神和氣之外，還講究力之美。力的體現在內涵，是「藏鋒滅跡」之力，是「藏頭護尾，力在字中」之力。這也是道家思想的體現，含忍、堅韌，如綿裹鐵、如錐畫沙，隱而不發，內含剛勁。每個字中要有字眼，這個眼是關鍵，是視覺聚焦的地方。藝術類似宗教，安妥人心，感化人生。書法從本質上要安定我們的心，使之更從容、沉實、淡定和平和，讓生命提昇至另一個境界和層次。
本文摘自香港電台普通話台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華夏之聲聯合播出之《文化名人面對面》。節目逢星期日下午三時至四時在普通話台播放，港台網站（rthk.hk）直播及提供節目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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