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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在一輛車的身上打下了烙印。 網上圖片
任 方
好友兒子18歲即赴美國密西根州的一所小城唸書，好友去美國看兒子時很輕而易舉地為兒子選了輛奔馳。她告訴我在那個沒有公共交通的小城，沒車不可以，有輛質量保險的車自己即便遠離兒子也會比較放心。
好友說，好多在那裡上學的中國孩子都開著奔馳。慢慢地連那個小城的警察都知道每天早上和中午埋伏在學生宿舍區，守株待兔地等待從夢鄉中驚醒的中國富二代急駕著名車超速飛奔到學校。一次超速罰美元兩百，孩子們為了盡快趕到學校，很少有人和警察理論，從錢包中輕鬆瀟灑地掏出錢，盡快了結。美國警察簡單地開張罰單收繳了學生交上的現金後，悻悻地看著又飛奔而去的學生的車影，不知道這些不開票即收取的現金，警察們回去怎麼處理，誰也不願去再理會這個問題，只是那個小樹林中隱匿地聚集著警車越來越多。這是2009年。
這個到處飛奔著奔馳的故事讓我不由得想起了1996年我在美國開奔馳的經歷。
1996年我赴美國留學時雖然當時的中國已經將國門打開的足夠大，老百姓的生活也富裕了很多，但是作為一名留學生，我還是不得不靠著打黑工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生活可謂拮据，買日常所用東西都要算計好半天。早幾年赴美做商人的哥哥為了讓我這個學習工商管理的商學院學生和商業社會不要離得太遠，大手筆幫我買了輛二手但狀態非常新的奔馳：棗紅色，190E，坤式，真皮內飾，帶天窗和加速器。縱然在國內已看到過很多開放初期的款爺駕加長林肯和日本皇冠，但車對於我始終是非常模糊的一個概念，我並不懂它的物質和商業價值。我甚至都不能將Mercedes-Benz的名字用很美式，很優雅的英文準確表達出來，總被哥哥取笑。
哥哥教育我說，在美國，車詮釋著一個人的身份和價值，他說得很乾脆，也很抽象。但對於我這個課餘常常在餐館打工的人，哥哥花錢給我買車，我一點都不以為然。
丹佛太常下大雪，奔馳車的後輪驅動裝置和加速器常常讓我在雪中打滑，旋轉，嚴重的時候我甚至控制不住車的方向，車轉向180度，衝著對面來的車滑行，於是我賣掉了奔馳。換了車以後，常有同學和朋友問我：「你的大奔呢？」美國同學在停車場碰上也會詫異地問「What happened to your Mercedes?」這時我才注意到奔馳原來吸引過多少人的眼球。有時候，在校園中碰到不同級的台灣同學，別人會介紹說，「這是某某。」「噢，就是她開的大奔吧！」其實我那輛奔馳一點都不大，是坤車，很精巧的。畢業後兩年的一次同學聚會上，遇到當年的同學們，彼此大多都叫不出名字，但很多人在見到我後，想一想，然後打一個響指，激動地說：「奔馳一姐」。
那個時候我才慢慢地品味開奔馳時的一些經歷：
第一次事故是下大雪時，車在雪中不斷打滑，我將車頭調了360度後還不能停下，遭遇雪地巡邏警察，我膽戰心驚的。警察沒有批評我，在我的車終於慢慢停下來後，走近我讓我出示駕照，然後很和藹地對我說：「這種車由於是後輪驅動，馬力又足，雪地特別容易打滑，很危險。」他建議我去裝一個雪胎，再在後背箱中加入沙包。
那個大雪席捲的夜晚，那位美國警察還友好地告知我，我的後右車燈也壞了，他對我說，後車燈壞了，後面駕車的人最不易發現，他告訴我要盡快去車行換個燈泡否則也很危險。這位和善的警察領引我去一個商店裡買了一盞車燈。後來想起來，大概警察的好態度也與奔馳不無聯繫，至少證明我應該不是個社會混混。
上學第一天與剛認識的同學Karen下課後一起走向停車場，碰巧我倆的車放在一起，Karen說，「噢，這是你的車。」她說，「來的時候其實還有很多空位，但看到這輛車我覺得停放在這個旁邊應該很保險，沒想到是你的車，我們真有緣分。」後來我才知道，Karen的車是沃爾沃450，是剛上市的車型，價格也比較貴，她放在我的旁邊是因為駕好車的人啟動，會比較小心。
Karen家住在一座山上，擁有幾十英畝的林子；開英國路虎的美國同學Paula家裡養了好幾匹大馬，我們都是因為車常停在一起變成了好朋友。上世紀九十年代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還都要靠自己打工來賺取學費，都比較節儉，打黑工的時間也比較多，和美國人交往的也不多。我當時能和這些美國朋友交成摯友，車應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時隔十幾年，與Paula、Karen依然還是摯友，提起這段已持續了17年的友誼，她們都感慨地說，奔馳起了契機的作用。
記得有一次我開車去洛杉磯downtown一個加油站，剛開進去，車還未定，幾個黑人兄弟跑上來不由分說地開始給我洗車，我開門下來後和他們開玩笑，「嘿，我沒有要洗車。你們強行洗我沒有錢付的。」黑人兄弟們嬉笑著說，「騙誰呀，奔馳主人沒錢，誰有錢。」這些都發生在1996至1998年。
在更遙遠的1986年，一個住在美國芝加哥的中國廣東人買了一輛奔馳，他不是商人，也不是演藝界的，就是因為要牛一把，就買了輛好車。由於住在芝加哥，氣溫非常低，他的奔馳車中沒有暖氣，冬天太冷了，他就將一個小電爐搬到車上，用點煙器來帶動暖爐。奔馳車和暖爐讓這個哥們在芝加哥倍受矚目，覺得他很為中國人長臉。差不多20年後我們去芝加哥在唐人街停泊我的奔馳時聽到一位開飯店的中國老闆還在講這個故事。
不知道會不會20年後有中國人再去丹佛大學上學，駕著奔馳車偶遇到我的同學和認識的人時，他們是否還會談到1996年學校裡跑著一位中國內地來的女生開的「大奔」。
奔馳在美國的文化中沒有太明顯的顯現，人們不會去大肆宣揚奔馳是如何如何的好，但是，開了奔馳你收到的禮遇和實惠後，你知道，奔馳，已作為一種文明和成功的象徵被人們根深柢固地接受了。這是我不擁有奔馳後慢慢琢磨出來的。
1997年離現在已經比較遙遠，1986年已似乎不可企及，2010年更多的中國小留學生將奔馳作為簡單的代步工具，現在的中國似乎已從對車牌的認知和艷羨的過程脫穎而出，奔馳也在中國的城市中肆意奔跑。想起來十多年前駕奔馳我很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不能不慨嘆社會和人們生活的改觀。時代在一輛車的身上打下了這麼厚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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