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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跨年的煙花。 網上圖片
林 婉
聖誕節後,從英吉利海峽吹來的寒風盤旋在英倫海島上,在城市鄉鎮的聖誕樹綵燈光間飛舞,在花園田野四季茵綠的草地上和落盡樹葉的林間高唱低吟,彷彿對人們叫著:「2012年要到啦,人們快來迎新年啊!」
我的朋友克林在一家小公司做白領,業餘愛好是打高爾夫球。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向我發出邀請,去參加他的高爾夫球俱樂部的跨年晚會。
我幾年前曾參加過一次這樣的晚會,知道俱樂部的會員可以攜帶家人或朋友參加。「如今經濟不景氣,大家的荷包都縮水了,你不會超負荷消費吧?」我問。
「沒那麼糟糕,」克林笑道:「況且是我公司每年借這裡作跨年聚會,是老闆埋單,我們員工只須自理家人朋友的費用。今年赴宴的同事不多,只有老闆夫婦和一個同事,他們都會帶家眷朋友,你就可以結識一些新朋友了。」
元旦前夕,夜色降臨時,我們驅車來到牛津斯達德利.伍德高爾夫俱樂部。一下車,望見俱樂部的大玻璃窗裡透出耀眼明亮的燈光,節日的熱鬧和喜氣頓時彷彿撲面而來。
門廳前,服務生恭恭敬敬地將我們引進貴賓室。寬敞的屋子裡溫暖如春,兩位金髮女郎笑吟吟地走上來,遞給我們一人一杯香檳酒。屋中央,一張雪白桌布的長條大桌,上面擺滿裝點可愛的西點和果汁飲料。來賓們都在這裡稍事休息等候入席。舉目望去,女賓客們都著低胸夜禮服,珠光寶氣,男人們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三五成群,手舉香檳紅酒,或坐或站,彬彬有禮地交談。
無意間,我赫然發現來賓裡除我以外竟是清一色的白種人!我雖不自卑,也生出一絲不太自在的感覺。好在不久俱樂部老闆偕同他黑黃膚色的俏麗妻子出現了,他們一見我就過來笑容可掬地打招呼。高大英俊的英國老闆熱情又自豪地向我介紹他的菲律賓妻子和他們十歲的兒子。一番交談後,我獨為「異類」的不自在悄然消失了。
八時正,晚宴正式開始。侍者把賓客引進宴會廳。宴會廳裡佈置得極其優雅又充滿節慶氣氛,聖誕樹型的大拱門燈光閃爍,深紅的地毯柔軟舒適。幾十張鋪著潔白桌布的大圓桌,每張桌正中立一盞巨大的水晶球燈,柔和的燈光色彩不斷地變幻,銀質的餐具,水晶高腳杯閃閃發亮。淡黃的香檳,瑪瑙紅的葡萄酒斜依在水櫃型的燈座裡,熠熠生輝。
侍者領我們去就座,我邊走邊想:「這哪裡有一點經濟蕭條的光景?到底是老牌帝國主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呵。」
來到我們的圓桌前,已有兩對60歲左右的中老年夫婦先到了。大家笑著互相自我介紹後才落座。我坐下來,見面前有一堆花花綠綠的小玩意,正要看個究竟,忽聽耳邊一聲爆響,給嚇了一大跳。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桌上放了很多小花炮,伸縮小喇叭,條形氫氣球,動物謎語等玩具。我的鄰座,60多歲的史密斯夫人立馬就扯響了一個小拉炮。
於是我們這些老紳士淑女便一會兒拉炮,一會兒吹喇叭,一會兒把吹足氣的長氫氣球朝別的桌上射去,一個個變成了調皮的孩子。
玩了一會兒,侍者送上頭一道菜,準備用餐了。這時,我們這一桌還有四人未到。我見克林在不停地打電話,發信息,便問他:「你的老闆和同事怎麼還沒來?」
他說:「是啊,剛才接到一個同事的信息,說他家臨時有事不能來了。」我說:「那你的老闆呢?」他說:「不知他也出了什麼事。給他打電話,手機不通,給他發了信息也沒回。算了,不管他們了!」
晚宴十分豐盛。首先是一道小羊排,接著鱈魚,色拉,甜點,一道道端上來,伴著美酒,果汁,最後是咖啡奶茶。
喝咖啡時,小舞台上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是今晚的主持人——俱樂部的經理開始致辭了。一如西方人的發言特色,他的致辭幽默風趣,激起全場一陣陣笑聲。
致辭結束,經理大聲請出英格蘭著名的Cold play樂隊上場。在一陣震耳欲聾的打擊樂聲中,樂隊成員上場亮相,一番詼諧有趣的相互介紹後,開始了生龍活虎精彩紛呈的歌舞演唱。
在樂隊的演唱伴奏下,在強烈的打擊樂節奏中,俱樂部老闆和經理兩個男人領先開始跳起了活潑狂放的迪斯科,接著人們紛紛走下舞池。穿吊帶裙,袒胸露背夜禮服的女人們,衣冠楚楚的紳士們,隨著音樂的旋律,隨著鼓樂的節奏,開始手舞足蹈,歡快地舞動起來。樂隊表演很賣力,載歌載舞,一曲接一曲,不知疲倦。整個宴會廳就像爐火上的水罐,越來越熱,漸漸沸騰起來。我們也被這火熱的氣氛感染,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舞流。
時間在狂歡中不知不覺飛逝。大家正沉迷在熱舞中,忽聽主持人高呼:「各位請注意,此刻時間是11點30分。再過半小時,我們就將迎來2012年啦!」人們頓時靜了下來,彷彿都在想:「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嗎?」這時,只聽「鏘!」的一記打擊聲,樂隊又重新奏起歡快的樂曲,歌手唱起了抒情的傳統的歌,有人又開始跳起了舞,更多的人則坐下與歌手一起合唱。
唱著,舞著,終於,主持人高呼起來:「新年馬上就要到了!」 這時俱樂部老闆夫婦笑著走過來,拉起了我的手,克林來了,其他人也過來了,大家牽起手來,拉成了一個個圓圈,在主持人的帶領下一齊大叫倒數:「10——9——8……」!數到「1」,便一齊歡呼起來,人人展開笑顏,相互擁抱,互相祝福:「新年快樂!」接著,大家牽著手,一邊又一遍高唱起「祝你新年快樂!」
樂隊要結束演唱了。大家一齊用力鼓掌,意思是請再來一首。於是樂隊又返回,演奏了一首又一首。最後,樂隊在俱樂部老闆和經理並肩跪謝下,在熱烈的掌聲中退場。
樂隊走了,人們仍興猶未盡。在電子樂伴奏下,人們又跳起舞來,直到凌晨1點,大家再次牽起手來齊唱「友誼地久天長」後,方盡歡而去。
直到晚宴結束,克林的老闆也沒有出現。
過後我在電話中問克林:「你見到你的老闆了麼?那晚他和夫人為什麼沒來?」
克林說:「 見到老闆了。他的解釋是那晚他有個親戚得了病,他一心開車送病人,所以沒和我聯絡。」
「我知道,他是撒謊。」克林氣忿忿地說:「 因為有同事告訴了我,老闆早就說今年公司效益不好,沒必要搞什麼跨年晚宴,他們這才都找了借口沒去。」
「原來如此。所以老闆自己也不好意思去了。」我恍然大悟。
「是啊」克林說:「卻只把我蒙在了鼓裡。也許他認為我這個會員反正要去的。問題是,因我是俱樂部會員,定座位的事總是交我來辦的,這次我墊錢為他們定了席位,他們都沒來,那麼這筆錢該由誰出呢?」
我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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