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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詠詩(左)與伍宇烈。尉瑋 攝
香港大會堂50歲了!這個充滿歷史感的表演場所,在編舞家伍宇烈的眼中充滿零碎而溫暖的思緒;在香港小交響樂團藝術總監葉詠詩的眼中,代表著不可取代的美妙音色與一同成長的回憶。
今年的香港藝術節,在這個名為《如夢逝水年華》的節目中,香港小交響樂團將與伍宇烈跨界合作,在拉威爾的經典作品《圓舞曲》中,音樂與舞蹈繾綣相擁,共同緬懷舊日溫暖時光。 ■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香港小交響樂團提供
伍宇烈說,大會堂的50周年,要緬懷的不只是這個建築物。「還有它周邊被拆掉的建築物,或者它裡面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路過的人。那些座位、地毯、曾經踩過那兒的人……那些牆,是不是也見證了它曾經聽過的音樂和看過的舞蹈呢?當今天我們要在這裡作一個表演,自然希望藉著這個環境來找回一些歷史,以及自己的一些感想和思緒。」
葉詠詩則說,大會堂對音樂家而言尤其特別。「對我們來說,大會堂是香港第一個正式的演出場地,以前如果可以去大會堂演出,那已經很厲害了。直到80年代尾,文化中心的出現才把人們的眼光吸引到九龍。但對音樂人來說,大會堂的音響仍然比較平均,更理想些。所以,小交現在還是喜歡在大會堂演出,就算選擇場地夥伴,也選大會堂。我們也希望這個比較有歷史意義的場地可以被運用得多一些,除了音樂廳,大堂和外面的花園是不是都可以運用到演出中?今次的演出,花園中可能也有事情發生哦。作為一個音樂人,我對大會堂感覺很特別,我在那裡長大,那麼多年後,仍然差不多隔一個禮拜就要在那裡演出。站在舞台上,會想像,50年前曾在那裡奏響的音符和旋律,是不是還飄散在空氣中?」
會說故事的《圓舞曲》
緬懷大會堂和裡面曾有過的珍貴時光,音樂會特別選擇了拉威爾的《圓舞曲》(La Valse)作主打,更破天荒地安排樂隊先演奏一次純樂曲,然後再在最後獻上由伍宇烈編舞的《La Valse》。
這首《圓舞曲》和回憶,真是配合得剛剛好,樂曲完成於1919年至1920年間,是拉威爾向奧地利經典圓舞曲音樂的致敬之作,但因為音樂家特別的編排而顯得有些莫名地憂鬱。
整首曲子好像在訴說一個故事,聽著聽著,會讓人想起當時看《泰坦尼克號》的情境:廢鏽的門被推開,曾經的衣香鬢影隱約浮現在眼前……音樂一開始,一片混沌,隱隱綽綽間好像看到有些人在跳舞,忽而很熱鬧,忽而又飄得很遠。漸漸的,熱鬧的大廳展現在眼前,圓舞曲的旋律慢慢出現。但隨著音樂的發展,漸漸辨認不出那規律旋轉的舞步,音符開始凌亂潰散,但人們如同穿上了紅舞鞋,仍舊不停跳著,突然間音樂嘎然而止,留下疲憊的身體與悵然若失的陰霾。
拉威爾曾經在初稿的樂譜上寫下指引,形容樂曲開頭如同透過雲層依稀遠看跳《圓舞曲》的男男女女。隨著雲霧漸開,漩渦似的群眾擁擠在舞會大廳,而舞台,是1855年左右的奧地利宮廷。
正如葉詠詩所說,整首曲子凌亂中又非常organized,「不同樂器的編排讓某些地方非常真實,有些地方又十分模糊,就像一個人的思緒,有時凌亂得不是十分有邏輯。它裡面有些緬懷過去的感覺在,可以用聲音就令你有這種感覺,很成功,我覺得是拉威爾其中一個最好的作品。」
其實,當年葉詠詩參加指揮比賽時,決賽的其中一首曲子,就是這首《圓舞曲》。「那是85年,決賽的時候剩下3個人,每個人指3首曲目,一晚上奏完9首,完了音樂會宣佈賽果時已經是半夜1點鐘了。最後和評判聊天時,他們說,這首曲子去到尾部,一定要一鼓作氣走下去,不可以停。拉威爾也在樂譜上寫明,是不准放慢的。他們說,拿第三名那個就是因為慢了(笑)。如果你將它的結尾很完美地收回來作結是不對的,應該是有一種在急促中突然停下的感覺。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演奏這首曲子對樂隊也是挑戰,如果不能很了解樂曲中的故事,哪怕一絲不錯地奏準音符,也難以表達那種朦朧的意境與似遠還近的層次感。
舞蹈利用特殊空間
關於這首《圓舞曲》,還有一個小八卦。據說,當年這首曲子是應俄羅斯芭蕾舞團的負責人迪亞基列夫(Sergei Diaghilev)所邀而寫的,但完成後,迪亞基列夫卻不滿意,認為它只是一首「芭蕾肖像」,並不適合芭蕾的發揮,因此拒絕接受,拉威爾就此和迪亞基列夫交惡。
且不管這故事有幾分真假,如上所說,拉威爾的心中,對音樂所描繪的場景,的確已有非常具體的畫面,要在這個框框中讓舞者盡情發揮,確實不容易。伍宇烈說。在為這首曲子編舞時,他不會限制自己,「我會把作曲家的意願用來作一個對照,然後很努力地放下它,來做自己直覺感受到的東西。」
舞蹈請來香港舞蹈團的舞者華琪鈺、黃磊及香港演藝學院的舞者一起演出。華琪鈺與黃磊是一對夫婦,兩人都是中國舞的訓練背景,前者曾與伍宇烈合作過《石堅》,後者則曾在伍宇烈與小交合作作品《士兵的故事》最新版中擔當主角之一。
為了紀念大會堂的歷史,演出的許多設定都會利用大會堂獨特的空間來呈現。包廂、樓梯,又或是走廊,都可能成為編舞的材料,群舞的男演員也自然可以去空置的合唱團席位上跳舞。「我希望觀眾進場後會覺得周圍有些東西令他們去想像。沒有人的地方,我們看不見東西的地方不等於沒有東西。」伍宇烈擠擠眉毛說:「可能是鬼哦,傳統的有歷史的劇場不是總留下一些位子給一些人嗎?(笑)我覺得那個東西其實很浪漫,我真的是希望劇場中有鬼的,只是怕它突然飄到更衣室(笑)。」
這首曲子對他來說很不容易編,大家對於《圓舞曲》的想像實在已經根深蒂固。「我很怕它流於具象,我是想它有個mood在裡面。」「這首曲子其實如果要真的跳《圓舞曲》是跳不到的。」葉詠詩說:「它裡面的有些節奏如果你只是聽,會覺得其實不是三拍。」這種不規則的編排正是伍宇烈所好奇的。「那種畫面就像我正在一個舞會裡面,燈閃下閃下——這到底是特殊的效果,還是電力就要中斷?不如暫且跳著吧,反正音樂也沒停;或者突然聽到Bang一聲,外面好像有炸彈,但都已經開始跳了,我也不想突然停,也不覺得特別害怕,不如繼續跳吧。又或者突然有人衝進來拿東西吃,又讓我有些分神,但還是不想停,一路跳下去,那個音樂就好像有種魔力在裡面。最後的完結似乎是因為實在太疲勞了,或者是外在的一個力量讓它突然終止。」
大會堂的歷史、「非典型」的《圓舞曲》、舞者自己的故事……所有這些要怎麼在舞台上相遇,觀眾可要親身去體會。除了拉威爾,樂團還特別邀來日本小提琴明星莊司紗矢香 (Sayaka Shoji),演繹感情澎湃的西貝遼士小提琴協奏曲。另外,西貝遼士的另一作品《圖奧奈拉的天鵝》也在曲目表中。
只希望美妙的夜晚中,每個人都能聞到舊舊的香氣,在50年來音樂精魂的熏染中,勾起自己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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