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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中近照。行動已不便了。 作者 攝
黃仲鳴
去年平安夜,赴廣州訪李育中。李老剛病癒出院,不便外出;於是逕登華師大他的寓所。這是我第一次登堂入室。李老以前曾告是「雜家」,屋中藏書逾萬,甚麼書也有,還包括報紙期刊,堆滿整個書齋。可是今目之所見,卻整齊得多了,沒有他所描述的「亂」。
李老說,他入院多月,子女把他的書齋清理得頗乾淨,書籍也重新擺設。整齊是整齊了,但要找書,已無從找起了,加上行動不便,更是難以尋獲他要看的書。
除了會客的書齋外,旁還有一房,也是書的世界。兩房相連,都是李老的天下;怪不得他為書齋起名曰「兩房書舍」。
李老癱坐梳發上,說一生愛書愛刊愛報,只要足一出門,回來就是一大包。這個習慣,看來今後迫得要戒了。李老言下不勝唏噓,畢竟已一百零一歲了。
在華師大的日子裡,李老愛與學生相聚相談。記得有次,華師大女生票選心儀的老師,李老老了,竟得第四,前三名都是年輕的教授;由此可見他的受歡迎程度。由與學生的相聚談起,李老說,三十年代他和侶倫等人,便搞了一個「文藝茶話會」,與當時一班年輕的新文學作家聚在一起,談文論藝,快樂到不得了。
日前翻資料,除了「文藝茶話會」外,還有一處,也是這班作家的相會之所。那就是坐落中環雲咸街接近中央監獄的志蓮冰室。據該文作者江河說,廣州陷日前,不少人逃到香港來。志蓮主人要找個棲身之所和謀生,於是在此開設了冰室,因資金問題,設備十分簡陋,沒有裝修,桌子擺設是川字形,左右兩邊是四人坐的散桌,當中一張長桌,可以坐十人以上。
就是這家「陋」冰室,引來一班新文化人聚腳,計有易椿年、張任濤、劉火子、侶倫和碩果僅存的李育中;此外,還有個後來寫《蝦球傳》的黃谷柳,但不常來。江河這麼描寫李育中:
「為人隨和,每次到冰室來,很少說話,多是微笑。人家告訴我他曾經在香港工務局的馬路部工作,擔任半山這一帶街道煤氣街燈開關工作,似乎他有一首詩談到煤氣街燈。」
老年的李育中,依然常微笑,微笑是他不變的招牌,但說話多了,見到我,每滔滔不絕,談起往事,更是眉飛色舞,而說起以前的一班文友,更是興奮,月旦起來,每一針見血,毫不為文過飾非。李老真是性情中人,坦坦蕩蕩。
第二次相會,是在今年二月初,也是在他的府上。春節時,他曾染恙,剛癒,談鋒仍健,直到子女強要他休息;頓時,他露出「孩兒本色」:「我還未說完,我還要說嘛。」
文藝茶話會、志蓮冰室時代的李育中,「很少說話」,這可反證,他年輕時很內斂,年紀大了,滿肚子的滄桑,不噴發待何時?他還說:「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寫,葉靈鳳、侶倫、康白情……」
從李公館出來,我腦海頓浮起一班香港新文學拓荒者的容貌來。歲月不靜好,文藝茶話會、志蓮冰室相信是他們最愜意,和最意氣風發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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