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到廣州開會,感覺原本分外親切。我們一行人都原籍廣東,參加學術會議之先都參觀了廣州美術館的嶺南畫展。車子所經之處,提醒著廣州在中國近代革命年代的重要角色,烈士陵園是廣州的自豪和勇氣。
人們今天仍在提起當年廣東話如何只差一票便成為中國國語。以廣東話為母語的香港人,實在太習慣生活於自己的語言裡而顯得排他。我們不停以廣東話的俚語、俗語和諧音說笑話,許多時都不理旁人,難怪別人都說廣東話很吵很大聲,九個音調聽來奇奇怪怪。
我們總感到其他人的語言很奇怪,語言比陌生的衣著行藏更易劃出界線,但原來「他者」或「陌生」的感覺在同一國家的方言裡更為強烈。我們原以為到廣州的大學報告論文,用粵語應該很方便,誰知那是一場挑戰甚至不敬的表現。當學術會議宣告每篇發言只可以有七分鐘之際,從香港來的幾個學者便決定用粵語宣讀論文,心想既然文章已印製成集,大家都可以邊聽邊閱讀,用粵語總比用蹩腳的普通話更有效率吧,但結果原來十分慘烈。
當有人用粵語宣讀論文的時候,台下有人打呵欠,談天說地,議論紛紛。三個粵語報告下來,主席便忍不住打趣說剛才報告論文的人像在唱歌,一個女高音,一個男低音,台下笑聲不絕。到最後一位香港學者發言時,更被主席以勸告的口吻發出警告:請停止用廣州話,改用普通話。
地方語言的邊緣化,在以普通話為官方語言的中國經已十分普遍。我們真的要忘記八十年代粵語電影和中文流行歌曲,如何曾經滋潤全世界中國人的精神及感情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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