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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花園:談人之為人》
作者:羅伯特.波格.哈里森
譯者:蘇薇星
出版:生活.讀書.新知 三聯書店
定價:港幣44元
一位朋友談起此書,他提出一個問題﹕「可曾想過,在人類歷史上,究竟是農耕還是花園更早出現﹖」他的答案是後者。當然,《花園》不僅只回答一個大問題,它更要告訴讀者﹕花園就是「人的境況」(the human condition),它體現出人的憂思(care),也是人的基本需要。正如作者所說,「生活實為園藝的一個組成部分」。
作者哈里森本人是斯坦福大學法語與意大利語講座教授,可是此一職位似乎未能讓讀者了解他的更多旨趣。除了這本討論花園的作品,他還寫了《森林:文明的陰影》和《逝者的領域》等書,這些書俱從人文地理角度看人的生活環境,甚至充滿文學性的空間思考。而他的興趣不限於意大利的抒情詩人但丁、思想家維柯,還包括現象學,尤其對海德格和漢娜.阿倫特嫻熟,書中很多段落都在討論這兩位思想家的觀點。
就如書中反覆談論海德格的「憂思」。從基督教歷史觀點看,正因為人類吃了分辨善惡之果,所以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以後必須獻身於土地,從園地的勞動中餬口。而在希臘神話中,憂思女神以地上卑微(humble)的黏土(humus)塑造出人類(human),所以人必須植根於謙卑之土(the humus of human humility),這「憂思」也是海德格說的「此在」(dasein)表現為「在世界中存在」(being-in-the-world)的特質之關鍵要素。
力役於地的根性是人最根本的需要,即使它最初表現於花園的憂思,也比溫飽、富足更重要。作者以紐約社區花園的例子說明,即使是吸毒者、犯案纍纍者,或其他無家可歸之人,只要給他一片棲身之所,也會粉飾成一片小園地。作者也引用意大利學者勞雷亞諾(Pietro Laureano)的論述,認為人們在農業出現以前,遠於舊石器時代已在種植花草,而這只是小小嘗試,除了提高農作物栽培技巧外,不可能有其他實用目的,主要是為了巫術祭典等目的。
這也呼應了維柯在《新科學》中闡述的觀點:即我們的先民社會以「詩性思考」感受一切事物,以及為社會立法,這種「詩性思維」將遠古法律和語言、宗教等事物串連起來,它不一定是現代人說的「審美」(aesthetics),卻是考量周遭事物的一把尺,也是他們的智性、靈性和物性能量。花園這片土地既出於自然,又在人身邊築起一堵與自然分隔的圍牆,然而它又有生命,這些特質讓人類能從無情的自然中抽離,又能與自然保持聯繫。
這堵圍牆也可以將人分隔在政爭紛擾的城邦以外,其作用是保護人們免受自然和政治的侵擾。作者指出今日大學的模階來自晚年柏拉圖建立的學園(academy),這位哲人在目睹政治敗壞、政治實踐全盤失敗以後,轉而以哲學教育培養高尚靈魂以影響城邦素質,轉而建立他的學園(academy)。作者說,天堂樂園(paradise)的希臘語詞根(paradeisos)源自波斯語的pairideiza,意即有圍牆的園囿。另一個稍晚的例子是哲學家伊壁鳩魯,這位主張內心恬靜和幸福的哲人在雅典去學園的路上買下了一處物業作為其學派的學園,以此隔開哲人與紛亂的城邦,這是歷史上第一間以「私人空間」作為園囿的學府。
走進《花園》就像走進一個交織文學作品和哲學史的文字花園,作者對哲學、現象學的深厚根底,還有他旁徵博引意大利和法國文學作品,都讓我們走進文本時有繁花似錦的感覺。最終我們會問一個問題﹕「海德格說的『詩意地安居』是究竟成為可能的﹖」這一問題不可能有答案,卻指向我們的本性。一如作者所說,當我們活在虛擬世界太久,以致忘記了現實世界的紛繁和美麗時,我們就應該走進自己的花園,以追尋人作為人的本源。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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