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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偉洛(可洛)
出版:日閱堂
出版日期:2012年4月
定價:港幣55元
梁偉洛近年來年年有新作出版,繼《鯨魚之城》和《小說面書》後,出版了《末日絮語》。近年,他除了寫就《鯨》和《小》外,還在寫作「女禍之門」系列作品,另有一本《陸行鳥森林》。在此特別點出《鯨》和《小》,因為在其中我們看到他在風格上的嘗試︰《鯨》主題和語調承繼西西的《我城》,有別於他早期的抒情格調;而《小》更以「面書」的形式寫小說,表述「面書」裡特別的時間感。
《末日絮語》則回到他最初的抒情來。這小說,讓人聯想到他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她和他的盛夏》中的第一篇〈泡一杯盛夏〉。時間同樣是在夏天,不同的是,〈泡〉的主角是初中生,而《末》的主角則是大學生。可以想像,他們對青春、愛情和未來的想像,肯定大為不同。
粗略來說,《末》有三層敘述︰第一層是主故事,場景在塔門,而角色主要有敘事者「我」、「我」在書店的同事阿木和「我」在塔門島上遇到的女孩。這層故事作者採用了類似成長故事和冒險故事的形式︰「我」從社會抽離退到島上,一如成長故事主角離家到他方體驗與學習般;而阿木和女孩則像是冒險的伙伴,協助他渡過難關。而主故事外,則有從網誌摘來傳道者對現世和末日的反省。這一層,我們可以看作是冒險故事裡智者的變形。智者往往是年長而有智慧,能把經驗傳授給冒險者,讓他能成熟。第三層就是主角「我」常常提到的一齣電影《尋找1967的女神》。
小說雖有這些元素,但並不指向成長和冒險。塔門不是冒險之地,可以看作是社會時間以外的時間,是一種滯留、拒絕社會化,亦即拒絕成長。主角在其中處於膠著狀態,並期望這狀態不停延續。「冒險」中的同伴阿木和女孩各自也遇著生命的限制而難以向前,該擔任智者角色的傳道者所談的,又難以與「我」的處境接合,只是自說自話;而傳道者自身也於世道不合,自我摒棄於主流之外,只在網站上發表他對信仰的理解。他提倡要擁抱「末世情」(伸張公義、永存仁愛、不再苦罪)雖有道理,但大道理歸大道理,顯然沒能接合到「我」的微小生命中,因而也難以讓主角成長然後再次社會化。
沒能社會化並不一定是壞事,但小說在社會化以外所描述的都是膠著狀態,如「我」最喜歡的電影《尋找1967的女神》。《尋》是公路電影,這類型的電影本是在常規以外狂飆的,但《尋》的結局卻是 heading to nowhere︰「除了一直向前駛,就想不到要去的地方了。」(頁141)在此我們讀到流浪的無意義性,一如主角在塔門暫避人世的無意義性。
至於小說所說的末日,並非世界末日,而是意指青春的完結。主角雖還是大學生,但很快就要投身社會,而投身社會於他並不是新的開始,因為他那一代注定是時差的一代︰「我們成長於世紀夾縫的這一代,遲早被舊世紀驅逐,然後為新時代所淘汰,變成遺忘的一群。」(頁108)於是,「開學、回家、二字頭、踏足社會,對我來說是永遠的沉淪。」(頁129)末日,就是主角要告別青春,進到成人的鬱悶。他以為能在塔門排解困局,但塔門帶給他的,只有孤獨,和死亡的經驗。
這並不是說主角在塔門中經歷過死亡,他只是在這僻靜的地方與死亡接洽︰他回憶起中三曾與自己要好但後來自殺了的女孩,在阿木口中得悉他有個快要到「很遠的地方」去的朋友,還有島上遇到的女孩,也因著別人的瀕死而要從僻靜反思中離去。與死亡接洽只是在主角的負能量中再加添負能量。當他暑假完結要離開塔門時,他唯一學習到的就只有孤獨︰「船尾拖曳著長長的水花,塔門變得愈來愈小,看起來反而像一艘船,而我,才是一座島。」(頁186)
這主題,其實作者在前言也有提到,他說︰「夏天只是象徵︰每個人(包括你和我)的青春、自由燦爛無憂的日子,這一切都會過去;留不住,是人最大的傷悲。」在此,梁偉洛不單脫去了《鯨魚之城》的樂天語調,沒有把信仰直接寫成現世生活的指標,更在〈泡一杯盛夏〉的青春上加上沉重的負面意識︰這就是他難以抹去的末日,逝去的青春和無憂,並在其上加上了無限的憂慮。 ■文:譚以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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