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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向錢看」成為了新的精神病灶，清除它的「伽馬刀」在哪裡呢？網上圖片
張衍榮
「別別別，千萬不能開刀！」一聽說醫生要辛嫂馬上住院開刀，我便趕緊打破，「我單位的黨委書記患腦瘤，就是在這家醫院開刀後不到三個月便收攤的。而且，我剛從報紙上得知，山東一位腫瘤科醫生寫文章揭露說，這年頭利益至上，不少醫院都把腫瘤病人當唐僧肉，有理無理先捉住開刀，然後再放療、化療、喝中藥一條龍『服務』，目的是讓各科室把『該賺的錢』都賺上，賺足，至於病家是不是被搾乾，病人是不是一命嗚呼，他才懶得管呢！而那些稍有良知的醫生卻往往有苦難言，愛莫能助。」
「啊？還有這種事？」辛兄深感意外，「我原先只曉得開刀風險太大，病人也會非常痛苦，哪曉得還有這些筋！」
「因此，我覺得陌生醫生的話，最好還是先打個問號再說。」我告誡道。
「是啊是啊，聽你這一說，我越發不敢叫她開刀了。」辛兄說，「其實，我也上網了解了一下，像她這種腫瘤，最好的治療方法應該首選伽馬刀……」
我不由脫口道：「那你就趕緊用伽馬刀治呀！」
辛兄說：「問題是，這裡沒有伽馬刀哇！」
「什麼？那麼大的醫院，全省數一數二的，又是教學醫院，他們會沒有伽馬刀？」我好生詫異。
「他們說，伽馬刀長春有，天津有，上海北京都有，就武漢沒有！」辛兄說，「網上諮詢的結果也是武漢沒有比較權威的伽馬刀。」
這就蹊蹺了。
伽馬刀問世已然半個多世紀，人們或許早已忘卻了那位瑞典教授姓甚名誰，可他所提出並致力研究的「立體定向放射外科體系」卻名聞天下，尤其「村子西頭」，可謂婦孺皆知。經過60餘年的不斷探索、改進和完善，放射源已由最初的X射線、質子射線逐漸改為伽馬射線，形成「立體定向伽馬射線放射治療系統」，也即「伽馬刀」。這種融現代放射物理、放射生物、醫學影像、計算機、智能自動化控制等多門類學科於一體，以治療人體顱腦疾病為主的大型高科技治療設備，業已步入成熟期，正以其超凡的身手挽救生命，造福人類。
而我國這方面的研究與推廣起步也並不晚，媒體報道上世紀90年代初即已開始，1996年起開始臨床應用。現在國產伽馬刀已經廣泛應用於臨床一線，現已治療患者二十多萬例，並以每年五萬例的數量增長。
如此大張旗鼓地普及之下，十數年過去，堂堂國際大都市，又是「九省通衢」之地，怎麼會沒有伽馬刀呢？我暗忖，這不可能！一準是哪兒出了「腸梗阻」。
「那網上說沒說武漢就近哪裡有伽馬刀呢？」我問。
辛兄說：「網上介紹，就近的只有解放軍XX醫院，在襄樊。這就是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不然……」
「我明白了。」我打斷道，「我在那裡上過學，人熟地也熟。而且，那兒的朋友就有腦外科的權威。行，我幫你打聽去。」
我想了想，又問伽馬刀和手術開刀的費用各是多少？辛兄告訴我，伽馬刀大約在1.1至1.3萬元左右，而手術開刀至少6萬元。我不禁恍然大悟，「鬼」不就在這裡麼？伽馬刀擋了財路，人家吃不著唐僧肉了！由此我更加堅信，從地方到部隊，武漢這麼多家醫院，不可能沒有伽馬刀！如果不是上了幾歲年紀不好意思孟浪的話，我還真敢誇口：兄弟一定給你就地找到伽馬刀！
果不其然，一電話打到襄樊，朋友說，「哪裡用得著到這裡來呀，武漢多得很！而且，我跟他們都很熟，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直接給他們打招呼。」
不用說，伽馬刀不用我踏破鐵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給找到了。然而，思前想後，我卻怎麼也高興（或曰慶幸）不起來，尤其將事情置於時代與社會的大背景下審視解讀時，那就根本不是什麼高興不高興的問題了，而是悲哀不已，痛心不已！
首先是辛嫂的悲劇性格所折射出來的問題。
辛嫂有句口頭禪：「沒有我就沒有這個家」。她自恃功高蓋世，有意無意將自己擺在家庭乃至家族「大救星」的位置上，不尊重丈夫（當然也包括家人），甚至不拿其當人，動輒辱罵，為所欲為。她渾然不覺這是一種精神傷害，乃至人權踐踏，習以為常，我行我素。這種粗野的行為方式，非但把自己的汗血功勞徹底抵銷，甚至走向了「大救星」的反面。
不難判定，這種性格上的分裂，實乃人性之扭曲。究其原因，固然有文化、教育、地位、層次、視野、素養等等之因素，但更主要的恐怕還是傳統美德橫遭顛覆性破壞後，取而代之的是愚昧、野蠻和瘋狂。
或許，伽馬刀對付她的顱內病灶——腦腫瘤綽綽有餘，但對畸形時代留給她的精神病灶——人性扭曲，則絕對無能為力。而這種精神病灶，不僅為害「社會細胞」的和諧，危及婚姻，甚至也同樣會危及到健康，乃至生命——
研究發現，人們罹患腫瘤，大致有五種原因：習慣、飲食、環境、遺傳、心理，而最易忽視的便是這「心理」二字。現代醫學揭示，心理（精神狀態）直接影響內分泌，而內分泌一旦失調，免疫力必然大大下降。時間一長，肌體內的腫瘤因子便會乘虛而起，興風作浪。
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說，精神病灶與器質性病變，一個是慶父，一個是魯難。慶父不死，魯難自然未已。
必須指出的是，「辛嫂現象」並非個案，問題的嚴重性也正在於此。它充分表明，畸形時代造成的人性扭曲，不幸已然成為民族精神機體上的病灶，且開始大面積發作了，而伽馬刀縱然法力無邊，卻對這麼一個「慶父」束手無策。嗚呼，如何不悲，焉能不痛？！
其次是伽馬刀在我們這裡似乎有點「懷才不遇」，甚至「生不逢時」。本該在治療人體顱腦等嚴重疾病上大顯身手的，可偏偏遇上了一個利慾熏心的時代！總為浮雲能蔽日，不教「胡馬」度陰山，你又能有什麼轍？
我們也許需要從頭說起了。畸形時代的社會扭曲人性，分裂性格，這自不待言，問題是這種遺患決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包括辛兄辛嫂在內的許多人都已經吃足了它的苦頭，往下還不知要殃及多少人？更叫人揪心的是，而今，「一切向錢看」已氾濫成災，成為新的精神病灶，它對我們這個民族精神長城的致命摧毀，更不知又要貽害多少年多少代了！
正因為如此，清除精神病灶，刻不容緩，可清除精神病灶的「伽馬刀」，它又在哪裡呢？「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或許，它就在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中？「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者，它就在天下蒼生的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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