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七月一日,銅鑼灣時代廣場附近的白領可謂同聲一哭,因為從那天起,再沒有禮頓麵包店和蘭芳茶餐廳這兩家大眾化字號,為我們提供幾塊錢可飽肚的熱麵包,或無遠弗屆地送三十元有交易的外賣飯盒。
人們談論禮頓麵包店,只講一個數字,就是一億四:舖位賣了天價一億四千萬。一個麵包賣四元半到六元左右,比較「名貴」的即煎熱辣餐蛋包,也不過十二大元,幾時賺到一億四?大家慨嘆這一帶以後再沒有熱麵包吃,只能捱附近兩家星巴克的貴蛋糕時,但想到那一億四,又覺得店東賣舖這決定是完全合理的。蘭芳好像就沒那麼幸運,看報說純是因為捱不起貴租,正另覓別處經營。
不想再罵地產霸權,因為罵也不會改變,但我不服氣的是,為什麼我們在自己的城市,也不能在辦公室附近吃到自己城市的食物?還有,六月廿九日,我們公司同事帶著極大的熱誠,派人到禮頓麵包店去買幾個蛋撻,想在它光榮結業前給大家留下一點美味的回憶,原來卻已經買不到了,一天的蛋撻已全給人訂下來了。同事眼前放著一盤盤的熱蛋撻,卻是訂了的,不許賣,真的到了一個也買不到的地步。不但地產要霸,蛋撻也要霸。個人已沒有空間,真太豈有此理。
或者說,這就是自由行成功的代價。時代廣場一帶的興旺,名店進駐,就是要犧牲本土的小店,反正賣了一億四,求仁得仁,各得其所。以前讀人文地理,講美國很多大城市的經驗,本來是十分興旺的市中心社區,中產黑人開始搬進來,白人漸離開,搬去市郊。待中產黑人的經濟能力再好一點,也跟著搬去市郊,市中心開始出現innercity的敗象,罪案上升,房地產不景氣。若干年後,中產人士看中市中心的潛力和方便的生活方式,又回流去市中心,社區又發展起來。香港沒有同類的種族問題,但自由行熱潮終有一天會過去,到時的銅鑼灣,希望不會淪為一個衰敗的inner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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